齊聚一堂
這裏是本條會館九樓,距離甜蜜之屋不遠的走廊一隅。
九樓走廊上的人們行色匆忙,等等力大誌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表。
(原來還不到八點!)
他選擇一個可以見到甜密之屋門口的位置,假裝若無其事地在走廊上來回踱步。
甜蜜之屋是本條直吉私人專用的休息室,它跟飯店其他房間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其他房間必須經過好幾條狹窄的走廊,才能來到這個房間。
幸好警衛室旁邊有一座直達甜蜜之屋的電梯,因此本條直吉若要上甜蜜之屋並不是很麻煩;況且在電梯和甜蜜之屋中間還有一間洗手間,可以省去在甜蜜之屋裏麵的洗手間上廁所還得脫鞋的不便。
突然間,等等力大誌停下腳步,吃驚地望著一個從甜蜜之屋旁邊那間洗手間走出來的人。
他是“發怒的海盜”的成員之一——吉澤平吉。
等等力今天不到六點就在櫃台裏麵待命,想好好觀察一下在“彌生”房間參加“發怒的海盜”聚會的人物。
原田雅實最先到達,他一看到掛在櫃台旁邊的板子便露齒一笑,然後朝櫃台的方向走去。
“你好,我是‘發怒的海盜’的成員……”
“請間您貴姓大名?”
“我叫原田雅實。”
“啊!原來是原田雅實先生。”
櫃台人員用藍色原子筆在原田雅實的名字上做了一個記號之後,飯店的服務人員也走了過來。
“你們的包廂在四樓,請您跟我來。”
“其他……還有誰到了嗎?”
“沒有。”
“嗯,想不到我竟然是第一個到的。”
原田雅實顯得十分高興。
這位擁有多家連鎖店的電器商如今已是一副中年人的福態樣,從他現在的體型看來,實在很難令人想象他以前曾是吹薩克斯風的阿雅。
原田雅實隨著服務生走進電梯,隻見他步伐輕鬆,不時吹幾聲口哨,心情好象十分愉快。
沒一會兒,佐川哲也和秋山浩二也來了。這兩人就沒有原田雅實那麼開心,隻有他們知道今天聚會的背後躲藏了一位看不見的“隱形人”。
“請問‘彌生’房間在哪裏?”
秋山浩二溫和地問道。
“啊!是秋山先生和佐川先生。”
佐川哲也已有極高的知名度,秋山浩二也經常在電視上擔任歌唱比賽的評審委員,所以一般人當然不會對他們兩位感到陌生。
秋山浩二今天除了戴一頂帽子之外,其餘的打扮就跟一般的上班族沒什麼兩樣。他之所以戴上這頂鴨舌帽,並不是想凸顯自己的藝術家氣息,而是因為最近他的頭發開始變得稀疏,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相形之下,佐川哲也的外形就顯得“酷”多了。
他的眼罩用細繩繞過頭部右邊,然後斜過左耳下方,在頭部後麵緊緊綁住。刻意燙過的短發也令他看起來很有搖滾樂手的味道。
佐川哲也比秋山浩二高,體型也較秋山浩二好看,當他身穿大紅色外套站在舞台時,那修長的身型、具有說服力的肢體語言,很快就能擄獲年輕女性的心。
“我們的成員當中有誰來了?”
秋山浩二詢問道,櫃台的人員立即回答。
“原田雅實先生已經來了。”
“那麼,我們也上去吧!”
服務生點點頭,正準備帶他們上四樓的時候,自動門的對麵來了一位步履匆忙、背部渾圓的中年男子,他那宛如栗鼠般的眼睛一看到站在櫃台前的秋山浩二和佐川哲也,立刻露出一排皓齒笑道:
“嗨,這不是秋山和佐川嗎?好久不見!”
中年男子那雙如栗鼠般的眼睛總給一種人陷媚、卑躬屈膝的感覺。
“啊!是阿謙……好久不見。”
秋山浩二客氣地招呼著。
“看到各位神采奕奕的樣子,實在是太好了。對了,還有誰來了?”
“聽說邁阿密阿雅已經到了,還有軟骨頭阿平也說要來參加聚會。”
“看來每個人都相當念舊嘛!我經常看到阿雅出入銀座的酒館,他現在已經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商人。不過,吉澤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他現在做哪一行?”
“喂,咱們到會場之後再說吧!別讓服務生等太久。”
一旁的佐川哲也揮揮手說道。
櫃台正麵的電子鍾顯示現在正好六點整,進進出出的人潮比剛才等等力進來的時候暄鬧多了,整個大廳鬧烘烘的。
“本條會館可真大啊!它原本隻是一間不怎麼樣的照相館,沒想到幾年之間,就成長得如此迅速。”
肯德基阿謙在跟服務生進入電梯的途中,一路上不斷嘀嘀咕咕著。
(這家夥會是策劃今天聚會的“隱形人”嗎?)
秋山和佐川心裏都這麼揣想著。
這三個人消失在電梯裏的時候,又有一位高個子男人站在櫃台前麵。
“我是來參加‘發怒的海盜’聚會的……”
當這陣低沉陰森的聲音傳過來之際,躲在櫃台裏的等等力不由得吃驚地眯起眼睛。
因為這個高個子男人從剛才就一直在大廳的角落發呆,沒想到他竟也是“發怒的海盜”的成員之一。
等等力之所以會留意到這個男人,是因為對方把一支又細又短的藍色鉛筆夾在右耳上。
“請問您的大名是……”
等等力根本不需要聽他的回答,就知道眼前這個人一定是在醫院坡上吊之家嚇得手腳發軟的軟骨頭阿平——吉澤平吉。而高個子男人接下來的回答,證實了等等力的想法。
吉澤平吉年輕的時候蓄長發、留胡子,所以等等力並未發現他的長相有什麼特別。
現在他把頭發、胡子剃掉,整張臉都露在外麵,等等力才注意到他的臉型挺長的。金田一耕助說他現在是某假日木匠中心的經理,但是從他的額頭及臉頰看來,想必他在過去的歲月裏過得不怎麼好。
“大家都到齊了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低沉。
“是的,大家都來了,我們這就帶您上去。”
“不必了。”
吉澤平吉舉起手拒絕櫃台人員的好意,並用下顎指向對麵說:
“是不是搭乘那部電梯上去?”
“是的。”
“‘彌生’房間在幾樓?”
“四樓。出了電梯口沿著走廊直走,在走廊的盡頭向左轉,最前麵的那個房間就是了。”
“哦,知道了。”
吉澤平吉點了個頭,輕聲緩步地走向電梯。
一旁的服務生忍不住交頭接耳道:
“他給人很不好的感覺,就好像是死神一樣。”
“喂!別說這麼不吉祥的字眼: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哈哈哈,把藍色鉛筆夾在耳朵上的死神!他或許要用那支筆記錄下一個犧牲者的名字吧!哎呀!我不該這麼說的,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失蹤的死神
吉澤平吉剛剛從九樓甜蜜之屋旁邊的男用廁所走出來,他悄俏觀察了一下走廊的前後,一發現到站在稍遠處的等等力時,表情顯得有些吃驚。
不過等等力倒是不擔心吉澤平吉會認得自己,因為二十年前緊追著這男人的是血壓容易升高的真田警官,等等力大都站在真田警官的身後,幾乎沒有直接跟吉澤平吉交談過。
經過二十年的歲月,等等力已經是一位滿頭自發、穿看高級淺咖啡色西裝的老紳士,應該沒有人會想到他以前曾經從事刺激的警察工作。
等等力朝站在洗手間前麵的吉澤平吉走過去,他在經過吉澤平吉身旁的時候問道:
“這位客人,請問您到甜蜜之屋有事嗎?”
“啊!沒什麼,我……”
吉澤平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這男人該不會就是策劃這場聚會的“隱形人”吧?)
等等力也不禁懷疑著。
“哦,不……我隻是正巧經過這邊罷了。”
“正巧經過這邊?”
“嗯,這棟會館看起來相當豪華,所以我想好好地參觀一下……對了,我待會兒在‘彌生’房間還有個聚會呢!”
“哈哈哈,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麼,請您慢慢參觀嘍!”
等等力說完,便敲敲甜蜜之屋的門。
“誰?”
房裏傳來本條直吉的聲音,他似乎仍處在爛醉如泥的狀態。
“我。”
等等力謹慎地不自報姓名。這時,吉澤平吉已經無聲無息地走到走廊盡頭,並爬上通向頂樓的樓梯。
等等力不露痕跡地目送吉澤平吉離去。接下來甜蜜之屋的房門也打開了,兵頭房太郎從裏麵探出頭來。
“是警官啊!快請進來。”
攝影師通常都不太講究穿著,可是兵頭房太郎卻穿得十分考究。
他身上那套紫底發亮的黑色絲絨三件式西裝,猶如一隻黑色鳳蝶,胸前還係了一條布領帶,好比是一朵盛開的大紅花。如果他下半身穿著白色緊身褲的話,看起來更像中古世紀歐洲的宮廷貴族了。
除了房太郎之外,房裏還有兩個人,分別是鐵也和德彥,兩人都穿著牛仔褲、留著長發,但隻有鐵也蓄著胡子。
大約兩個鍾頭前,穿著西裝的法眼滋和一襲和服裝扮的由香利還在這裏,由於他們兩人擔任介紹人的婚禮就要舉行了,這對夫婦隻好先行告辭。
等喜宴一結束,法眼滋還會再回到這裏,他的高爾夫球袋還放在榻榻米上呢!
鐵也好像有事想單獨問本條直吉,但是因為房太郎一直在旁邊,有些事不方便問,所以他從剛才便一臉鬱悶、猛抓胡子。
至於醉醺醺的本條直吉則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說道:
“警、警官,幹嘛那麼緊張?來來來,來這邊兒喝一杯。對了,房、房太郎剛剛告訴我許多他在歐洲的趣、趣聞哦!警官,快過來聽他、他說、說故事。這家夥大概在走桃花運,最近挺有女人緣的!喀喀……呃……”
本條直吉說到一半就吐了出來。
事後回想起來,一切的變化都發生在本條直吉要嘔吐之前。但是等等力卻一點也沒發現,隻是一臉不耐煩地說:
“有話等一會兒再說吧!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得去辦。德彥,好好照顧令尊。”
他當著兵頭房太郎的麵,砰的一聲關上門。由於洗手間旁邊就是甜蜜之屋的專用電梯,正巧電梯停在九樓,等等力便迅速跳進電梯,直接上頂樓。
頂樓電梯的出口前有一個飛機庫,那附近的光線比較暗;距離電梯較遠一點則比較明亮,有四、五個人在那裏活動。
等等力沿著飛機庫繞一圈,沒有看見任何可疑人物。不過,他發現飛機庫的屋簷比牆壁壁麵多出五十公分左右,尖端掛著一條奇怪的繩索。
盡管如此,等等力仍不以為意,直到他在飛機庫對麵的陰暗處撞見一對年輕情侶正在擁吻,急忙笨拙地輕咳一聲。
“對不起,打擾了。”
等等力向年輕情侶輕輕點個頭之後,便飛也似地離開現場。
頂樓上還有四、五個男人正在進行營造工程,因為五月的時候,本條會館打算在頂樓開一間啤酒屋,他們目前正在日夜趕工。
等等力抓了一位工作人員便問:
“剛才有沒有一位穿著黑色西裝的男子走上頂樓?”
“右啊!”
“那個男人上來做什麼?”
“沒做什麼,他隻是在頂樓四處走走。對了,他剛剛才從這個樓梯走下去。”
“他是不是在這裏跟什麼人見麵?”
“應該不是,對麵有一對新婚夫妻,不過他並沒有往那邊走去。”
“好的,謝謝你。”
等等力問完話之後便急忙下樓。而那對新婚夫妻也跟在他的身後走下樓去。
此時,本條會館九樓的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剛才從頂樓下來的那對新婚夫妻一眨眼就消失在一扇門後,但是等等力可沒閑工夫管這檔事。
他舉起手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時間是八點十分。
等等力一個人走在九樓的走廊上,一麵懊惱著沒能找到吉澤平吉的行蹤,一麵從好幾個並排的電梯中選了其中一部、按下按鈕,回到四樓。
他在四樓的走廊盡頭向左轉,來到“彌生”房間,隻見一塊板子立在敞開的門前,上麵貼了一張用毛筆字寫著“‘發怒的海盜’餐會”的白紙。
“彌生”房間的房門雖然敞開著,可是從走廊上無法看到裏麵的情形。
就在等等力豎耳傾聽的時候,忽然有人從他身後碰一下他的手,他大吃一驚立刻回頭,原來是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的眼神中盛滿斥責的神色。
“警官,你離開自己的崗位到這裏來做什麼?”
“金田一先生,剛才發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麼事?”
“那個死神……哦,不,是那個吉澤平吉……”
“咦?軟骨頭阿平?他怎麼會變成‘死神’呢?”
“是櫃台服務生說的,他們說吉澤平吉像‘死神’一樣。”
金田一耕助露齒一笑說道。
“這麼說,他一定是個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人嘍!可是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對了,你剛才說阿平怎麼了?”
“事實上,剛才阿平……”
等等力很快的把剛才吉澤平吉從九樓甜蜜之屋旁邊的洗手間走出來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金田一耕助聽了之後,也露出吃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