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太太您先冷靜一點。”陳平趕緊後退了一步,神色凝重地說道:“掌櫃的心裏……隻怕是不大好受。您放心,掌櫃的一向豁達,定然不會有事的,您可千萬不能先慌了。要不這樣,您跟二娘子小少爺也折騰了一宿,不如先回去歇著?掌櫃的這裏有我看著……”
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嘎吱一聲門響,陳平立刻住了嘴,和商姨娘一塊兒抬眼欣喜的看過去。
花蕊娘神情木然地從屋子裏麵走了出來,腳步飄忽得沒有半分聲響。她的臉上還掛著已經幹掉的淚痕,原本大大的一雙杏眼紅腫著,眼裏的目光卻是冷冷的,叫人一看,便不由得心生寒意。
“姐……”花雲娘和聞聲跑出來的花玉朗立刻朝她撲過去,伸手抓著她的衣襟,把腦袋埋在她懷裏,身子一抖一抖的抽泣出聲。花蕊娘連忙彎下腰去扶起他二人,一邊伸手替他二人揩拭著淚水,一邊擠出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強打著精神安慰道:“別哭了,都是姐不好,這不沒事兒了已經?別怕,別怕,有姐在呢。”
“蕊娘,”商姨娘走過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哽咽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什麼事兒一家人不能商量?偏要自己扛著,真傻……”
“姨娘,”花蕊娘頓時覺得又有淚意上湧,連忙深吸一口氣壓了下去:“是我連累了你們,害你們擔驚受怕了。”
“說什麼傻話?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商姨娘說著說著就哭出了聲音,花蕊娘疲憊地擺了擺手,轉頭看向陳平,有氣無力的說道:“辛苦你了,各處都收拾好了沒?有沒有傷了人?”
“回掌櫃的,都點查清楚了,折損了一些東西,算不得大事。”陳平立即站直了身子,一絲不苟的回道:“昨夜值守的夥計今兒全部放了一天假,其他的都沒什麼要緊,正想來問問您,這人……還要不要往衙門送?”
花蕊娘順著他的話看向鍾管事,鍾管事隻覺身上一冷,剛抬起頭來便是一個激靈,連忙又把腦袋耷拉了下去。花蕊娘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眉眼間登時變得淩厲起來,沉聲道:“一切照辦,待會兒吩咐下去,昨夜不過是衙差拿賊人,一場虛驚,若有人敢因此就懈怠了活計,可休怪我不講情麵。”
“是,”陳平嚴肅了神色,衝著她欠了欠身。
“還有,”花蕊娘腳下似有些不穩,連忙伸手扶著商姨娘的胳膊,吸了一口氣,頓了頓才道:“昨夜在場的夥計全部給假兩日,另外發放壓驚紅封,夥計一兩,管事三兩。至於這等吃裏扒外的惡賊,既是人贓並獲,又有物證在手,隻消呈告到衙門去,請官府依律辦理。我倒要看看,從今往後誰還敢有這麼大的膽子。”
花蕊娘的聲音不大,卻句句透著嚴厲。商姨娘和花雲娘對了個眼神,兩人都明顯鬆了一口氣。
大家心裏想的都一樣,隻要花蕊娘不再像昨夜那般不聲不響的將自己鎖起來,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況且有別的事情能夠分散她的注意力,也要好得多。
交代完了一應雜事,花蕊娘又轉身進了屋子。商姨娘和兩個小的連忙跟進來,互相對視了幾眼,花雲娘便小心翼翼的湊到她身旁,討好地說道:“姐,餓不餓?我給你端碗粉來好不好?”
花玉朗跟著點頭,模樣老成地勸道:“姐,別難過了,宗大哥肯定會再回來的。”
“朗哥兒……”
商姨娘和花雲娘趕緊出聲將他喝止,商姨娘手足無措地看著花蕊娘,好半天才遲疑著開了口:“蕊娘,咱們都擔心你,是不是少城他……”
花蕊娘鼻翼輕輕煽動了幾下,一顆晶瑩的淚珠子又掉了下來。她連忙伸手抹去,搖著頭道:“姨娘,雲娘,朗哥兒,我沒事,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會兒。”
“可是……”商姨娘還在猶豫著,花雲娘卻了然地伸手拉了她一把,輕聲道:“走吧,姨娘,讓姐歇著。”
花雲娘拉扯著極不情願的花玉朗出了屋子,又招手示意商姨娘跟著出去,接著探頭看了花蕊娘一眼,便輕輕地替她掩上了房門。
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下來,花蕊娘轉頭看向窗外,忽然像是渾身的力氣一下被抽空了,整個人軟軟地癱倒在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