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夜,竟是變故連連,日光依舊,卻已是物是人非。
花蕊娘伸手扶著桌沿,努力撐著不讓自己的身體顫抖得太過厲害。胸腔內的疼痛卻越發明顯,她隻得死死咬住嘴唇,忍住拚命往上湧的淚意。
宗少城離去之前,他說放心,任何人都不能將自己與他分開。可是,事已至此,曾經的那些期盼,那些承諾,真的還會有兌現之期嗎?
她知道,他做出這樣的妥協,是多麼的迫不得已、多麼的無可奈何。可他卻知不知道,對於自己來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比將要失去他還要可怕?還要難過?
直到這一刻,花蕊娘才清楚明白的意識到,宗少城於自己而言,是那麼那麼的重要。
花蕊娘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屋子裏的一切都仿佛被抽離了她的身邊,隻留下宗少城上馬離開之前的那個眼神,在腦海中不斷盤旋……
往昔的場景一幕幕浮了上來,那些歡樂的、苦澀的、甜蜜的時光……仿佛伸手能觸到,卻又遙不可及。
難道就要這樣失去他了?
花蕊娘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裏問著自己,最後終於承受不住,伸手使勁揮開桌上的一應雜物,埋頭大聲痛哭了起來。
桌上的白瓷茶杯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夾雜著壓抑的哭泣聲傳出門外,遠遠的飄散開去。
隔壁的屋子裏麵,花玉朗蜷縮著身子躺在屋角的一張木塌上,滿臉的心有餘悸,明明已經困倦得快要睜不開眼,卻仍然強撐著不肯入睡。花雲娘坐在他身旁,伸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正在小聲的哄著他什麼。商姨娘手上緊緊握著一條手絹,口中不住地歎著氣,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突然聽到花蕊娘那邊傳來哭聲,商姨娘驚得立刻站起身來,眉眼間頓時有了十分的焦急,抬腳就要往門外走。花玉朗也跟著一骨碌翻身坐起,花雲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連忙走過去一把拉住了商姨娘。
“唉,唉,你姐這性子,啥事兒都悶在心裏,萬一悶壞了可咋辦?”商姨娘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拉開,緊緊蹙著眉頭道:“不行,我得去勸勸她,得勸勸……”
“姨娘,你沒聽陳管事說嗎?”花雲娘趕緊又將她拽住,急聲勸道:“姐難過,是因為少城哥,昨天夜裏來的那些人,恐怕也是少城哥他祖母搞的鬼。光勸姐有什麼用?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想想能咋辦。”
“我也不知道啊……”商姨娘愣了一下,繼而重重歎了口氣:“還能咋辦,唉,當初我就說過你姐,這門當戶對,要是早斷了這個念頭……”
“姨娘,可千萬不許在姐麵前這樣說。”花雲娘瞪了她一眼,恨恨道:“宗家有什麼了不起?姐哪裏不好了?要真是那什麼宗老夫人,不許少城哥和姐在一起,我就,我就讓少城哥帶著姐私奔。”
“胡鬧,這是該你說的話?”商姨娘不可置信地看著花雲娘,氣得伸手指點著她的額頭,連聲嗬斥道:“我看你這性子真是越來越野,婚姻大事,本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說法?讓別人聽見我看你將來……”
花雲娘不服氣的嘟了嘟嘴,忽然眼睛一亮,也不聽商姨娘的嘮叨,抬腿就要往門外走。商姨娘一把將她扯住,又是著急又是無奈的說道:“你要上哪兒去?坐著,少添亂。”
“我……”花雲娘壓根不怕她,掙開她的手,吐了吐舌頭低聲道:“我勸姐去。”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花雲娘和商姨娘對視了一眼,連忙推開門走出去。隻見李遠才從院門處徑直往這邊奔了過來,跑得上氣接不著下氣,氣喘籲籲的喊道:“姨太太,二娘子,有人來了,在村子裏等著呐,厲家使人來報信,叫你們快點回去。”
聽到前麵一句,商姨娘和花雲娘麵上都是一慌,等到李遠才說完,知道不是官府的人去而複返,才齊齊鬆了口氣。商姨娘難得板起了臉孔,出聲責備道:“就不能一口氣說完?這麼慌裏慌張的。來了啥人?咱們家可沒啥親戚。”
“說是從府城來的,好幾輛大車都堵在了村口,”李遠才愣了一下,繼而苦著一張臉道:“小的一直在坊裏,也不知道來的是誰啊。”
商姨娘下意識地扭過頭,看向花蕊娘那扇緊閉著的房門,為難了一會兒,便輕聲向著花雲娘道:“咋辦?跟你姐說一聲去?”
李遠才喘了兩口氣兒,又接著補充道:“厲家的人還在外頭等著呢,讓我跟掌櫃的說,趕緊回去,指不定來的是啥貴客,怠慢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