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一除,花玉朗和花雲娘就立刻撲了過來,泣不成聲的將花蕊娘緊緊抱住。花蕊娘下意識地伸手摸著他倆的發頂,眼神卻迷茫得失去了焦點,神色灰敗仿佛沒有半點生氣。
宗柏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便走到她麵前,似是勸解,又似是告誡的開口道:“今夜之事權作誤會一場,與你等諸人無幹。從今往後,你好自為之吧。”
花蕊娘嘴唇動了動,一滴血珠子瞬間從她幹涸的唇瓣上滲了出來。她忽然渾身一震,似是才醒過神來一般,猛地撥開花玉朗和花雲娘,衝上前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宗柏旭腳下。
“求……”才說出一個字,豆大的淚珠子便從花蕊娘臉上滾落下來,她立刻死死咬住嘴唇,隻把一雙眼緊盯住宗柏旭。
花蕊娘隻覺胸腔裏正在被什麼東西翻攪著,痛得連呼吸都陣陣發緊,千言萬語堵在心頭,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宗少城臨走之前看她的那個眼神,深若幽潭,彷如決別。什麼奇巧坊、什麼飛賊,此刻她都全然顧不上了,滿心滿腦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此一去,可有再見之期?
她這一跪,在場眾人俱是嚇了一跳。宗柏旭臉色一變,眉眼間隱隱有了幾分怒氣。那名叫王猛的捕頭察言觀色,按住佩刀走上前就要驅趕花蕊娘,卻被宗柏旭抬手攔下。
宗柏旭厭惡地皺了皺眉,繼而深吸一口氣,緩和了神色淡淡道:“休得多做糾纏,與你無益,速速放手吧。”
說罷他便轉身上馬,帶上隨行而來的那幾名仆從,打馬循著宗少城離開的方向跟了上去。
餘下的衙差們見多留無用,便也在頃刻間散了個幹淨。陳平驚魂未定地呼出一口氣,轉眼看見花蕊娘仍然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便走上前來低聲道:“掌櫃的,人都已經走了,起來吧。”
“蕊娘……”商姨娘才從變故中反應過來,急忙走過來一把抱住花蕊娘的肩膀,帶著哭腔道:“究竟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招這樣的禍事?啊?你說話啊,別嚇姨娘……”
花玉朗和花雲娘見狀,也撲上來與她二人抱成一團,雜亂而又悲涼的哭聲頓時劃破了夜空,傳遍了整個荒涼的武穆峰腳下。
花蕊娘被他們扯得身子晃了幾晃,麵上的神情卻是木登登的,隻是止不住的往下掉眼淚。過了好半天,她才才抬起頭來,機械的眨了幾下眼皮,便撐著商姨娘的胳膊借力起身,努力用平穩的音調說道:“沒事了,走吧,先進去。”
“怎麼會沒事?”商姨娘捏緊了她的手腕,眉眼間又是焦急又是擔憂:“是不是跟少城有關?是不是宗家?你快跟姨娘說啊,說出來,說出來咱們一塊兒……”
淚水不斷從花蕊娘的眼眶裏湧出來,她卻似毫未察覺,隻木然地搖了搖頭,便掙開商姨娘的手,向著奇巧坊內腳步緩緩地走了進去。
奇巧坊裏麵一片狼藉,從廳堂到內院全都被翻找得亂七八糟,原本關在倉庫裏的鍾管事也被人提了出來扔在一個角落裏。讓官差們這麼一鬧,留在奇巧坊內的夥計眾人俱是人心惶惶,再也沒有心思顧得上他。
官差們一走,花蕊娘就將自己反鎖在了屋子裏,任誰來叫門也不答應。商姨娘幾個都是婦孺,哪裏有半分主意,陳平剛剛逃過一劫,也隻得打起精神應對。先拿話安撫了眾人,又帶著人各處去檢查遺漏,將被破壞之物歸置整齊。好在這幫衙差的目的並不在財物,一番拾掇下來,損失倒也沒有太過。
直到天色大亮,才算是將各處收拾整齊。眼看著就要到了夥計工匠們上工的時間,陳平又拿話敲打了眾人一番,嚴令昨夜之事須得守口如瓶。遣退了眾夥計管事,陳平這才吩咐李遠才和另外兩個心腹的管事,押著受驚嚇過度的鍾管事往花蕊娘的屋子這邊來。
剛踏進院子,花蕊娘隔壁的那間屋門忽然打開,花雲娘和商姨娘一齊探頭出來。見是陳平領著李遠才,商姨娘連忙走上去,六神無主的向著他道:“陳管事,蕊娘她……這孩子心思深,我實在是怕她有個什麼好歹。你快去幫我勸勸她吧,你的話興許她還能聽進去幾句,天大的事情,也不能這樣跟自己過不去啊。”
昨夜花蕊娘撇開眾人,悶聲不響的就把自己關進屋子鎖了起來。商姨娘和兩個小的急得抓心撓肺,偏偏又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為何。聽到陳平將那些衙差的來意說了以後,商姨娘隱隱約約猜出是跟宗少城有關,卻也拿捏不準。而且任憑她和兩個小的在門外怎麼勸說,花蕊娘隻是淡淡的說她想靜一靜,便再也不答話。商姨娘隻好領著兩個孩子在隔壁的屋子裏守著,擔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