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危急,常遇春率部趕來支援,他長臂善射,竟一箭射中了張定邊,這一下,張部才不得不知難而卻。接著,俞通海也率部來援,他坐的船身所激起的大浪一下子湧到了朱老大的座船那裏,這才讓座船重新啟動起來,迅速駛離了險境。也有的史書上指出,程國勝、韓成、陳兆先等將領就是在救援朱元璋的過程中犧牲的。
陳部的大船雖然攻擊力強,但缺點是不夠靈活。精通水戰的廖永忠就以飛快的小船追趕準備逃走的張定邊,結果,當張定邊等突圍而去時,不僅士卒多有死傷,連張定邊本人也身中上百隻箭,好在鎧甲護身,他渾身像個刺蝟,但穿透鎧甲的箭不多命保住了。由此,也可以看出此戰的激烈程度。
過了一會兒,常遇春的船也擱淺了,朱老大連忙派兵來救。這時正好有一隻被敵人擊敗的船後撤時撞上了常遇春的船,此船也才得以重新啟動。
到了日暮時分,雙方見傷亡巨大,開始紛紛撤離戰場。關鍵時刻,朱元璋召集諸將,“申明約束,喻以死生利害,諸將鹹舉手加額,以‘死’自誓。”在戰事膠著,勝負尚無法預料的情況下,勇氣和必死的決心才是支撐大家走向勝利的唯一動力。
分析這一天的戰況,朱元璋發現:雖然自己與對手兵力懸殊、船隻方麵劣勢明顯,可陳家軍也並沒占到多少便宜,雙方基本戰成平手。所以,他心裏也踏實了一些。但諸將卻明顯有些情緒低落,因為手下敗將陳友諒突然變得如此強悍,讓他們始料未及,這不能不令朱元璋擔憂。
朱元璋本想通過一天的戰鬥,找出敵人的破綻之處,然後一擊製之,但目前顯然沒能找到。
此時,他又突然想到自己後方的布防還是有些草率,張士誠那邊仍然不能不防,而且應天必須要有一位大將鎮守,才足以威懾四方。所以,他便連夜派徐達返回了應天。
第三天早晨,朱元璋親自布陣,再次對陳家軍發起了猛攻。
朱家軍像瘋了一樣衝鋒向前,陳家軍先頭部隊有點抵擋不住,被殺死、溺死者不計其數。但之前在龍灣之戰中投降朱家軍的猛將張誌雄,卻因為桅杆折斷,船行動困難,敵人發覺後拚命圍攻,走投無路下張誌雄隻得自刎而死。
在龍灣之戰中,陳家軍因為地小船大,擺不開戰場,吃了大虧,可這次鄱陽湖水麵寬廣,龐大的艦隊得以全麵鋪開,水戰就成為了其長項,他們“巨舟連鎖為陣,旌旗樓櫓,望之如山”。朱家軍玩命的衝鋒,始終沒能衝亂對方的陣形,而己方悍將丁普郎、餘昶、陳弼、徐公輔等卻相繼戰死。尤其是丁普郎,身中十餘刀,頭都被敵人砍掉了,可是手上仍然拿著兵器,立於船頭而不倒。人雖死,神卻未死!其威猛不難想見。
這樣勢均力敵的殘酷絞殺,對於朱家軍來說,是從未經曆過的。更何況在數量上朱家軍處於劣勢,隨著戰鬥的繼續,減員越來越厲害。
終於,有人堅持不住了,開始駕船後退。
朱元璋親自在後麵督戰,大聲喝令,將士們還是有點腿軟。這時,右軍退卻的跡象已經很明顯了,朱元璋下令斬殺了十餘位隊長,可仍然無濟於事。
形勢相當危急,軍心一潰,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按照《明史紀事本末》中的記載,這時,朱元璋的小舅子、手下將領郭興上前進言道:“非將士不用命,實敵艦巨大,非火攻不可解去其勢!”也有史書上說是劉基先提出的“火攻”建議。
不過在我看來,赤壁之戰火攻敵船的法子是婦孺皆知,朱元璋這等聰明人不會不知道。況且陳家軍舟艦相連,頗似當年曹操的做法,是最容易被縱火攻擊的——但朱元璋一開始並沒有這麼做,其解釋隻能是:他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
時間到了午後,雙方的鏖戰仍在繼續著。可就在這個時候,天賜的良機終於到了——東北風起,從朱部陣營向陳部陣營的方向刮去。
於是,朱老大急命以七艘船滿載荻葦,其中裝滿火藥,再紮上草人,草人身上披好甲胄,各持兵戟,遠看就如同真人一樣。敢死之士駕駛著這些船隻去放火,後麵拖著一艘用來逃生的小船。
船隻順風而下,很快就衝到了陳家軍的船陣附近,敢死隊員們便乘風縱火,風急火烈,須臾間船就撞到了敵船上麵。“當火足夠大時,沒有什麼是不能被燃燒的。”某位哲人如是說過。
火借風勢,陳家軍的數百艘艦隻很快就被點著了。“煙焰漲天,湖水盡赤,死者大半”。其中五王陳友仁、陳友貴及其平章陳普略等都被活活燒死,至於士兵那就更是不計其數了。朱家軍又趁勢衝出,斬首二千餘級。
陳友仁之於陳友諒,就跟張士德之於張士誠一樣,是哥哥的主心骨。
當陳友諒聽到弟弟戰死,氣勢頓時就消了一大截,陷入沮喪和傷心之中。
二十三日,朱元璋見敵人遭到了重創,立刻召集諸將道:“友諒戰敗氣沮,亡在旦夕,今當並力蹙之!”號召大家痛打落水狗。眾人則群情激昂,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就在這時,陳家軍發覺朱元璋的座船的桅杆是白色的,於是便準備擒賊擒王,對朱部實施斬首行動。朱元璋發覺後,連夜命令所有戰船上的桅杆都塗成白色,第二天陳家軍再看到對方船隻時,一下子就蒙了,“視莫能辨,敵益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