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謝家兄弟被押赴應天後,朱老大執意要嚴辦。文忠於是上奏說自己已有言在先,不然將失信於人。但朱元璋卻回複道:“謝再興是我親家,反背我降張士誠,情不可恕。”謝家兄弟終被淩遲處死。
這件事也暴露出了朱元璋內心的一些變化:隨著革命事業的發展,樹立個人權威對於他來說越來越重要。因此,他越來越不能容忍手下的背叛。如果說邵榮叛亂被誅,尚有理可說,對於謝氏兄弟這樣無辜被牽連者也痛下殺手,則實在毫無人情可言。
西線既然吃緊,老謝及東線的事朱元璋就隻能暫時擱下,留待將來解決。
當洪都激戰正酣時,徐達、常遇春等人正受命圍攻廬州城。
廬州也是一塊響當當的硬骨頭。其城三麵環水,易守難攻。
有一天,左君弼突然在城上設了吊橋,徐達見狀心想:左君弼這小子像老鼠一樣縮在城內,多日不出來,今天他突然如此,難道是想趁夜裏劫我軍大營?
於是他便令軍中嚴加戒備,尤其是夜晚特別注意。
果然,到了這天夜半時分,朱家軍聽到吊橋有聲,不一會兒,左君弼的軍隊已經摸到了大營邊。
但見徐達部“營中萬弩俱發”,左部見對方有防備,便急忙退走。徐達下令大軍追擊敵人,左軍大敗,跑回城中堅守不出。徐達部圍攻三月不下。
需要說明的是:左君弼這個大軍閥,他隻是名義上歸順陳友諒而已,其麾下守軍少說也有數萬之眾。而且廬州作為左君弼的老巢,被他經營十年之久,顯然不可能輕易就被拿下,唯一的辦法隻能是長久圍困。
這樣,朱、陳兩部就形成了一道非常奇特的景象:當陳家軍全力圍攻洪都時,朱家軍也正在全力圍攻廬州,結果雙方都被困兵於堅城之下,類似於角力一樣,處於僵持狀態。
雙方都很困惑,下一步該怎麼辦?
在認真分析了眼下的情況後,朱元璋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命令:即刻調回全部主力,回救洪都!而且必須馬上就回!當時朱老大是這樣對徐達說的:“為一廬州而失江西大郡,豈兵家之法。”他似乎很有些後悔先前的態度。
七月,朱老大親率徐達、常遇春諸將奔赴洪都。
在鄱陽湖畔,朱、陳兩軍主力遭遇。
就這樣,一場中國古代曆史上最大規模的水戰拉開了帷幕。
回過頭來,需要指出的是:無論是陳家軍打洪都還是朱家軍打廬州,客觀上都是一種嚴重的戰略決策失誤。
當初朱家軍援救安豐時,如果陳家軍主力趁機東下,攻打空虛的應天,那麼形勢將對朱元璋部大為不利。即使陳家軍拿不下應天,也足可以優勢水軍封鎖住長江,將朱部主力阻隔在江北回不了應天,日久一旦補給出現困難,必生變故。若左君弼等人再從旁出擊,後果將不堪設想。
另外,此番朱家軍主力久攻廬州不下,而陳部也攻不下洪都,陳友諒如果稍微有點頭腦,分析一下形勢,派出強大的水軍攔腰截斷朱家軍後路,再帶主力出擊廬州,一樣可以達到效果。
可惜,兩次機會擺在眼前,陳友諒和他的謀士們都沒能看清,而是勞師襲遠,將主力久滯洪都,一場重大的軍事行動最終變成雞肋之舉。
與之相同的是,朱元璋不顧劉基勸阻,決意出兵安豐的決策也非常愚蠢,而後來傾盡全力攻打堅城廬州更是愚蠢和冒險之至。或許他太過輕敵,沒料到手下敗將陳友諒早已臥薪嚐膽,練成一支空前強大的“無敵艦隊”。而他得以僥幸逃過此劫,實在是拜陳友諒的鼠目寸光所賜。
事後,朱元璋還有些後怕地說:“我不當有安豐之行,假使友諒乘我出,建康空虛,順流而下,我進無所成,退無所歸,大事去矣!”
當然,如果陳友諒真的兵發應天,朱元璋也未必會敗,隻是他的事業大概要遭遇到巨大的挫折。因為陳友諒實在算不上一個高明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