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條件很苛刻,朱老大一時猶豫難決。
就在這時,劉半仙兒從後麵輕輕地踢了一下他坐的胡床。
朱老大於是醒悟過來,便爽快地答應了對方的請求。管他呢,先答應下來再說,以後再想對策。就算是顆定時炸彈,隻要先搬回來,然後再花點心思慢慢拆掉引線也可以——這種想法是對的,當然,也可能會有意料不到的隱患。
為了表明誠意,朱老大還專門致信胡廷瑞同誌,信誓旦旦,以期能夠消除胡、祝等人的疑慮。
信很長,就不具體念了,大致意思就是:老兄你明白事理,前來投靠,這算選擇對了。至於你擔心手下兄弟的前程,這個放心,咱自起兵以來已有十年了,四方的奇士英才前來投靠的多得很。咱都一律以赤心相待,量才納用,要兵給兵,要錢給錢,大夥一視同仁。
接下來,朱老大還用趙普勝被陳皇帝殺害,而張誌雄投靠自己受到重用為例,加以證明。他甚至說,自己對張誌雄等人尚且如此,更何況胡廷瑞這樣以完整城池、部隊來歸附的。
次年(1362年)正月,胡廷瑞等終於向朱老大投降。
為表重視,朱老大由九江出發親至南昌,以高規格儀式接受對方的投誠。當朱老大等一行人將至龍興時,胡廷瑞等大班官員出城相迎,朱老大慰勞了他們一番,並當眾再次承諾“各仍舊官”。
入城之後,軍令肅然,民皆安定,一切如常。朱老大先是拜謁了一下孔子廟,接著又參拜了道家著名宮觀鐵柱觀,然後開城擺宴,在滕王閣與當地名流儒士賦詩為樂,以這種附庸風雅的方式來籠絡士大夫之心。
第二天,又下令撫恤全城孤弱百姓,並於西山放生了陳皇帝之前所蓄養的一群鹿。
最後,築台於城北龍沙之上,朱老大特意召集城中父老鄉親集會,告諭眾人:“自古攻城略地,刀槍弓箭之下,老百姓多受其禍。現在你們的生命財產安全,都托丞相胡廷瑞之福而得以保全!姓陳的當初占據這裏,苛捐雜稅,百姓們的負擔很重。現在,我宣布把這些統統去掉,軍隊供應不須拖累百姓。你們各自從事本業,不要遊走懶惰,不要糾纏訴訟,不要交結權貴,各自好好做個良民吧……”
大夥聽完這番話後,心裏都暖洋洋的,真個“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隨後,朱元璋改龍興路為洪都府(今江西南昌市),以“浙東四先生”之一的葉琛出任知府。
自打占領了南昌後,江西的北部已基本落入朱家軍之手。
這一年多的西線作戰中,朱家軍得分很多,陳家軍的命運也如當初的張家軍一般,被壓得始終沒能抬起頭來。
至此,戰略主動權已經完全為朱元璋所掌握,“先南後北、先西後東”的戰略決策不再隻是一個設想——陳友諒已經開始居於守勢了。
但是,朱老大的事業震蕩期卻悄然來臨。
就在劉基將要回鄉守孝時,朱元璋特意詢問老劉還有什麼想交代的。劉半仙兒說:“如今,陳友諒、張士誠一時半會兒都不會有什麼大動作,我所擔心的,一是浙東投誠的苗兵,一是洪都新附的降將。因為他們各有自己的將校部曲,一有疑懼和機會,就可能釀成禍亂……”
朱元璋對此先是一驚,但繼之以一笑——他覺得老劉是太過謹慎了。
最近革命事業順風順水,勝利一個接一個,他完全沉浸在一種豪邁的情緒中,對於一些被順境掩蓋的問題和矛盾,有意無意就忽視了。
喪鍾為誰而鳴
就在朱老大與陳皇帝鬥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北方形勢卻出現了大變——一代強人、紅巾軍的死對頭察罕帖木兒竟然被人刺殺了,這是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六月的事。
這件事,對於朱老大而言是有喜有憂,喜的是李察罕這個潛在的對手就這麼“神奇”地消失了,他姓朱的可以鬆口氣了;憂的則是北方的形勢不明朗,不知將來會出現何種變數。
察罕帖木兒這位元末梟雄雖然掛了,但畢竟他在當時的曆史中也扮演過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所以,還得交代一下。
老察的祖先是畏兀兒人,一說是乃蠻人,他漢姓李,字廷瑞。所以,當時也有叫他李察罕的。
元初,其曾祖闊闊台曾追隨蒙古大軍平定過河南之地,到了他的祖父、父親這兩代,便把家安在了河南行省的潁州沈丘,也就是今天的安徽阜陽一帶。不是冤家不聚頭,這李察罕正好和劉福通是同鄉。
李、劉二人似乎天生就是對頭,因為一個是出生於色目家庭的“探馬赤軍戶”,屬於統治階級的鷹犬;而另一個則是漢人,屬於被統治階級。利害背道而馳,自然是水火不容。
李察罕雖然是色目人,但他頗受漢文化濡染,自幼篤學,並曾參加過進士科考試,盡管成績不理想,但也因此在當地有點小名聲。
傳說李察罕身長七尺,修眉覆目,左頰上還有三根毫毛,他有時候發怒甚至會毫毛直指,甚是威嚴。
漢書當然不是白讀的,儒家那一套究竟也不是兒戲,所以李察罕也時常渴望著建功立業,“居常慨然有當世之誌”,是個具有強烈上進心的熱血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