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做得這麼徹底嗎?”
“這樣做完全是為了他們。”朝倉說道:“專業演奏家是非常嚴格的,必須隨時在緊張中生活,如果隻是一星期的壓力就無法忍受,如何能成為職業小提琴演奏家?那充其量當個學校音樂老師罷了。”
“原來精神力量也是比賽的要素之一。”
“不錯。”
“那麼,在這一星期內警察到那裏去吧!”
“穿著製服的瞥察在那裏迸出還是很不方便。正常狀態下的壓力對她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如果形成異常狀態就是我們的責任了,所以,我想能夠派便衣刑警的話,比較適合。”
“要刑警……”栗原不能不覺為難,因為正值刑案忙碌時,壓根兒就沒多佘的人手。
“最好是不要太引人注目的人。”朝倉不管栗原麵有難色,還繼續提出條件,“最好是不要讓人感覺到有這個身分特殊的人存在……而且,本領要好。”
“噢。”栗原課長點點頭。朝倉說到這樣的程度,栗原覺得幹脆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點頭答應算了,因為不可能有完全符合條件的人。
“除此之外,還要……”栗原略作思考,說道。“比方說多少要有些音樂修養……”
“不!正好相反!”朝倉立刻否決道:“因為有關新曲的詮釋,照規定是絕不可以受任何人的幫助或影響。如果派一個有音樂修養的人去,也許他會對新曲表示某種意見。加快某些節奏,或減弱某些音符強度,這樣就違背規定了,所以需要一個完全不懂音樂的人。”
“唉,我知道。不要絕對音感,而是要絕對鈍感。“是的。如果提到貝多芬,隻知道《第五》的當當當——當——,這樣的人最好。”
“原來如此。”
栗原課長心裏產生了幾乎是絕望的心情。這是他所尊敬的朝倉宗和的請求。如果答應他的要求,也許年底會送來一張“第九交響曲”演奏會的招待券,那樣可以節省五千圓,省下來的五千圓可以買威士忌……不,那倒是其次的事。
“最好能再增加一樣……”朝倉說:“參加決賽的人會顯得很神經質,尤其是愈接近決賽那天愈嚴重,有些人會緊張而發生歇斯底裏的情況,所以必須能體會他們的心情,懂得體貼的人才好。”
“是。”栗原唯命是從。
“還有一件事,我想派去的那位刑警一定是男性,參加決賽的七人中有四個是女性,而且都還是音樂學校的學生或研究生。”
“是。”
“如果她們和刑警先生之間……發生那個……就不好了。”
“當然,絕不會發生那種事的。”栗原課長的口氣已經有幾分忍耐不住地憤怒了。“不,我的意思不是那樣……”
朝倉搖頭道:“她們也有可能去襲擊刑警先生的。”
“不可能吧!”栗原課長又瞪大眼睛。
“在過度的緊張中,往往會去尋求發泄的地方,因為她們是處在特殊的心理狀況下。過去就曾經有過主動追求身邊的男士的例子。現在除了競爭的對手有男性外。隻有派去的刑警先生了。最好是遇到這種誘惑仍然能堅持拒絕的人。以上就是我的希望。”
栗原課長歎一口氣:要像不存在般完全不引人注意,而且要有好本事,完全不懂音樂,除此之外,還要體貼,更要有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倩操。
盡管現在是電腦發達的時代,如果把朝倉先生提出的條件輸進去,電腦的回答一定是“沒有這種人”,要不然就是“要認真點做事”。
“怎麼樣?有沒有適當的人選呢?”朝倉問。
“這個嘛……”栗原課長沉吟了一下,突然茅塞頓開道:
“對了,那個小子最適合!”
“想起什麼人了嗎?”
“是,有一個人非常適合,既不起眼又不懂音樂,而且有女性恐懼症。”
“不錯,這樣的人最好。”朝倉露出興奮的表情,具磁性的男中音又使室內的空氣震動起來。
“是……”
唯一的問題是有無“才能”……可是……,栗原課長不忍使朝倉宗和失望。
“我都明白了,這事交給我辦吧。”栗原課長點頭答應後又說:“不過,有一個請求……”
“什麼事呢?”
“可以帶一隻貓去嗎?”
“這麼說,哥哥是要去保護參加史塔維茲音樂大賽決賽的人羅?”
“是啊!”片山義太郎現出一副誌得意滿的樣子,“課長說。這種優雅的事隻有我才適合去做。”
“哦……”晴美似乎還不太了解,“可是,為什麼還要帶福爾摩斯去呢?”
“不知道。反正不是帶三味線(一種三弦琴),有啥關係呢?”片山義太郎牛頭不對馬嘴逃說:“再來一碗!”說著把挖空了的飯碗伸向晴美。
“不過,這樣真是太好了,你可以保護櫻井瑪莉小姐。”
晴美微笑著說。
“不光是保護她一個人。”
“我知道。可是事實上她的確是受攻擊的目標啊!”晴美對自己的判斷好像很有信心,她接著說:“如果聽我的話早去保護她,那個割傷別人手臂的凶手不是早就逮到了嗎?”
“現在說這些已經太遲了。”片山義太郎把湯倒在飯裏,又說道:“我可以到那邊去休息一個星期了。”
“還說這種話。”晴美瞪一眼哥哥,說道:“這個責任很重大,知道嗎?”
“當然知道。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刑警。”
“喲,這麼有出息的話我可是第一次聽到。”晴美說完又轉過頭對正在吃飯的福爾摩斯說。“一切全靠你了,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扭動了一下耳朵,又泰然自若地繼續吃飯。
“還有兩天吧?”晴美說道:“這一段時間怎麼辦?”
“嗯,聽說這兩天由當地警局派刑警來。”
“噢,是一直跟在纓井瑪莉小姐邊嗎?”
“不是隻有櫻井瑪莉一個人,是七個人!”
“為什麼?”
“因為其他決賽者的父母也提出抗議,僅保護一個人是不公平的。”
“可是,隻有瑪莉小姐有危險呀!”
“大家都堅持自己的孩子是最有希望獲勝的,也是最危險的。”片山義太郎答道。
“真想不到。”晴美笑著說:“好像不被攻擊就不光榮似的。”
“自尊心的構造是很複雜的。”片山義太郎點點頭說道:那神態好像他很懂心理學。
“今天休息一天有什麼關係?”瑪莉露出不勝其煩的表情。
“不行!”母親充子十分堅持。
“一天沒有慢跑也不會怎麼樣。”瑪莉猶在力圖爭取,“而且以後有一星期都不能外出,當然也不能慢跑。”
“可以在房裏跑。”充子的口氣仍然嚴峻。
“在走廊上跑嗎?別開玩笑了,人家會笑的。”
“問題是能堅持到最後還笑的,別人要先笑就隨他們去笑。”
充子是個百分之百令出如山的人,她計劃的事絕不改變。瑪莉隻有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知道了,今天早上也是巡邏車開路嗎?真沒麵子!”
“令天早上好像還沒有來,再不來就要影響我們的作息了。”
正說著時,門鈴響了。
“來了!來了!”
自門外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我是目黑局派來的人!”
瑪莉覺得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悉。
“請把警察證件讓我看一下。”在門裏的充子說。
瑪莉覺得自己的臉直發熱,實在難為情。充子從門眼裏向外看過後,才放心地取下鐵鏈,打開門鎖。
“早安!”
瑪莉大吃一驚,眼睛瞪得圓圓的,那是一個穿著慢跑衣的大塊頭男人。
“喲,這是什麼打扮?”充子露出很意外的表情。
“在突發的危機中保護小姐,最好的辦法就是一起跑。”刑警說。
“你……是石津先生吧?”瑪莉說。
“上一次是……”石津寒喧道:“準備好了嗎?”
在充子還莫名其妙時,瑪莉趁機往外跑。
石津立刻跟著跑。
“原來……片山先生擔任保鏢的原因在這裏。”石津邊跑邊說。
“給你們帶來麻煩,真不好意思。是母親太固執了。”
“不,不,片山先生一定會很高興。”
“是嗎?”
“因為他一聽到凶殺案就就會昏倒。”石津說得相當誇張。
“就是上次替我接電話的那位小姐的哥哥吧?”
“是的,雖然和妹妹比起來差多了,但確實是個好人。”
“片山先生一定是個很有趣的人。”瑪莉笑著說。
“當然。他對每一伴事都很認真,所以就更有趣。”
“他現在八成在打噴嚏了吧。”
兩個人向著斜坡跑去。
“請問是什麼時候決賽?”
“一個星期後。”
“一定很累吧?”
“那有什麼辦法?就是為了決賽才每天這樣賣力。”
“決賽是多少公尺呢?”
“什麼?”
“一定是長距離吧?”石津問道:接著又問,“上次你好像還帶著小提琴,也要拉小提琴嗎?”
瑪莉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又想,才說:
“多少是要的……”拚命地忍住笑。
兩人並肩跑過斜坡,經過公園旁邊。
“就是在那個路口轉彎的地方。”瑪莉說:“如果凶手的目標真的是我,那實在太對不起那個女子……”
“又不是你害的。說實在的,這個社會上真是有不少怪人。”
怪人……。在別人眼裏看來……瑪莉想,我們也算是怪人吧!
把一切生活重心完全放在小提琴上,隻是為了一天的比賽,辛苦了幾年的歲月,隻為了獲得這一次的勝利……
瑪莉實在不願意這樣承認……有人還會蓄意去傷害競爭的新手,而這種人也許潛伏在比賽者之中,更有可能埋伏在他們的父母或教師裏。對那種人來說,貝多芬和莫紮特都沒有什麼意義。
隻不過是爭取勝利的手段罷了……
那位女子手臂上流出鮮紅的血,這個衝擊一直深植在瑪莉的內心裏。她心裏突然升起一個巨大的問號,為何要競爭到這麼激烈的程度?音樂原本是給人快樂、為興趣而存在的呀!
瑪莉當然沒有拒絕比賽的意思。為了母親她必須盡最大的努力,但是她又不由得想到那個為比賽而施行暴力的凶嫌,如果不是這樣,心情會輕鬆多了……
五
“瑪莉,起床時間到了。”充子邊喊邊走進房間,隨後她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她看到瑪莉已經完全準備好,坐在書桌前。
“早安。”瑪莉微笑著說:“我也有點緊張呢!”
“可是……還有一個星期。不能現在就這樣緊張呀!”
“媽媽的要求實在很矛盾。”瑪莉笑著說:“一方麵要我早起,另一方麵又說……”
“這一點不重要……”充子避開話題,卻又很擔心地問,
“身體狀況如何?”
“和平常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是在十點鍾左右來接你嗎?”
“應該是的。”
“行李箱呢?”
“不是媽媽你咋天拿到樓下去了嗎?”
“噢,我忘了。”
“真是的。其實媽媽比我還緊張。”瑪莉笑著說。
“快把小提琴拿好,要吃完早餐才能走哦!”
“媽媽,我又不是要到國外去。”瑪莉說著,起身向樓下走。
“到國外去還能打電話,你們這一個星期連電話都不能打……瑪莉,你一定要盡全力去表現。”
“表現到令人發膩的程度嗎?……”瑪莉說道:“除了我,還有誰會帶那麼大的行李箱?”
“裏麵裝的東西都是會用得到的,絕不多餘。”充子邊給瑪莉倒咖啡邊說道:“有換洗衣服和毛巾,盥洗用具、化妝品。還有……那個沒有問題吧?”
“嘿,正在中間期。”
“可是,情緒緊張時周期可能會不準,我看你還是帶去吧!”
“那就放在裏麵吧。”瑪莉說道。本來她可以自己做這件事,但是如果讓母親幫她做,母親會更高興。
瑪莉看著充子神采奕奕地上樓去為她拿東西。
這是一個星期的開始。
瑪莉慢慢喝著咖啡,身體裏繃著滿滿的緊張感。以前瑪莉參加過多次比賽,老實說:她並不討厭這樣的氣氛。
由於她與生俱來的個性較散漫,偶爾體驗緊張感,對她而言也的確是一件好事。
但是這一次和以往的比賽可大不相同,持續一個星期的緊張,瑪莉簡直不敢想像會有什麼狀況發生。
“她還在練吧?”父親很擔心地問。
“是啊!”母親擔心著時間,“我去叫她來吧!”
“該帶的東西別忘記,要留下一點寬裕的時間。”
植田克洋是T大學的教授,女兒真知子這一此能晉入音樂比賽大會的決賽,使他在大學同事之間很有麵子。如果能得到冠軍,那就太美妙了。他希望一定拿到第一名。
“她能辦到,一定能……”
植田像在自言自語。事實上真知子的實力確實頗具優勝水準。
若有問題,那就是對新曲的詮釋。真知子對首次接觸的曲子通常都比較會怯生,雖然可以照譜演奏得很流利,但稍微缺乏迅速詮釋樂曲的能力。
如果能事先知道是什麼樂曲,就能給她中肯的意見,如果能知道作曲者是誰,至少可以猜到樂曲的傾向。
植田雖然也暗中向熟悉的有關人員及作曲家打聽消息,但是沒有得到絲毫結果。這種情形是第一次遇到。植田隻好祈禱新曲不是很難詮釋的樂曲。
植田路子走到地下室。
真知子正在演奏門德爾鬆的協奏曲第三樂章,是以MMO(無歌唱與獨奏)唱片伴奏。
曲子己經進入尾聲,路子默默站在一旁等著。
“原來媽媽在這裏。”真知子演奏完曲子才發現母親站在旁邊。
“情況不錯嘛。”路子微笑道。
“馬馬虎虎。”
“時間快到了,去準備吧!”
“知道了。”真知子扶一下眼鏡,放鬆小提琴的弦,收進盒子裏。
“以練習時間來說:一定是你練得最多。”路子說。
“問題在決賽那一天。”
“話是不錯,但是如果多練習,信心就不一樣了。”
路子邊說邊環顧地下室。地下室約六坪大,沒有窗戶,完全是為真知子的練琴而建造的。
無論任何人——就是真知子的至交好友都不知道有這個地下室。
在真知子還是中學生時,路子說服丈夫建造這個練琴密室。當時她所持的理由是以免練琴聲妨礙到鄰居的安寧。
路子真正的心意倒不是怕製造噪音,而是防止別人知道女兒花多少時間在練琴。
“你家小姐一定經常練琴吧?”
“才不呢!她才懶得練……”
跟這種類似劇本台詞的寒喧其實是相反的。從小就每天一定要練幾小時的琴,唯有真知子好像“真的”沒有練習,因為從來沒有人聽到由她家傳出小提琴聲。
雖然是“不練琴”,真知子卻經常是保持領先的地位,使得其他父母心裏非常狐疑。
事實上,在這個徹底隔音的地下室裏,真知子比其他同學多一倍的練琴時間。
“不知道那邊的練琴房是什麼樣子。”路子一麵從地下室走上來,一麵問道。
“聽說全是個人房,每個房間的門都有隔音設備。”真知子回答母親。
“如果是這樣的話……”
“不行,那一招是不能用的。”真知子笑道:“大家都拚命在努力,小手段是不管用的。”
“不,”路子說道:“大家都緊張到極點,對一點小事都很敏感,反而會更有效。”
“是那樣嗎?”
“是的。你和別人錯開練琴時間,假裝不常練琴的樣子。”
“好吧,如果能夠的話我會那樣做的。”真知子似乎不甚熱中此道。
母女兩人走進客廳,父親坐在那兒,似乎很局促不安。
“準備好了嗎?”
“嗯,沒有問題了。”
“你要努力。決賽時我會去的。”
“如果爸爸能夠打聽出來,我保證真知子一定能夠獲勝。”路子說道。
“這我知道。可是我已經用盡各種方法,還是打聽不出,可見這次是起用了無名作曲家。”
“這件事並不重要。”真知子一麵打哈欠一麵說。
“不,很重要的。”路子皺起眉頭說:“在決賽時若得不到優勝就完了。”
“我知道:我會得到的。”
“拜托你。如果你得到,就是要去維也納我們都會讓你去的。”
“我另外有想要去的地方。”
“哪裏?巴黎?還是倫敦?”
“迪斯尼樂園。”真知子接著又說:“我去準備了。”
七點整,大久保靖人醒過來。在他張開眼睛的同時,鬧鍾也響了——和每天一樣。
他伸手按住鬧鍾響鈴。
在一間隻有三坪大的廉價公寓裏,被隔壁人家的鬧鍾吵醒,這是稀鬆平常的事。
“終於到了……”
大久保靖人從床上起來後,自言自語道。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緊張,也許這就是緊張的證據吧!
如果能以平常心和往常一樣的生活,那是最理想的。
他以最快速度洗臉、鋪床。一個星期不回這個窩,至少也該稍作打掃。
但是,現在隻有七點,如果使用吸塵器,一定會吵到還在睡夢中的左鄰左舍。車子是九點來接,他決定先吃一頓簡單的早餐,然後再打掃房間。
大久保靖人拿起錢包走出公寓。他的房間在二樓,他從咯吱咯吱響的樓梯往下走,到五分鍾路程的吃茶店。這家吃茶店從早上七點開始為上班族供應早點。
“早安。”已經很熟悉的女店員送來一杯水。
“從今天起我要一個星期不回來。”大久保靖人說。
“要去旅行嗎?”
“差不多。”
“當學生真好命。”
大久保靖人慢慢喝著咖啡,——七個年輕人為音樂決賽而競爭一個星期——大久保心裏想。這七個人之中,靠自己賺生活費、自己繳學費的。大概隻有我一個人吧!
在預賽時所碰到的參加者,每個人都是好家庭的少爺、千金,他們毫無顧忌地聊天、大聲地笑,舒舒服服地演奏小提琴。
那些人從來沒有過一麵拉琴、一麵擔心吵到鄰居的經驗吧!用父母的錢買價值昂貴的小提琴,演奏著在極貧窮中死去的天才音樂家們的作品,大久保心裏也很明白,在那些富家子弟之中也有真正的天才,雖然就其他附帶條件來說是極不公平的。
大久保告訴自己:別再去想別人的事了,我就是我,在這一星期中,我要和自己作戰。
對大久保靖人而言,這是最後的經驗。他的家庭是絕沒有多佘的財力使他成為音樂家。
他是長子,他有照顧父母的義務,如果在這一次的比賽中失敗,他決心就此放棄小提琴。
大久保邊吃土司邊想。下一次再到這家店吃早餐時,我的命運己經決定了。
當他這樣想時,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滋生什麼感慨,回想起來,過去的每一天幾乎都在緊張的備戰狀態。
“你怎麼啦?”女店員站在旁邊詫異地問。
“什麼?”大久保抬起頭。
“你好像很緊張,別是有什麼想不開吧?”
“你明白了?……”
從電話裏聽到的男人聲音非常冷淡,令人覺得無法抗拒。
“是,我知道了。”
“這件事如果被別人知道:你我都完了。”
“是。”
“你要裝得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事也沒有。”
“我知道了。”
“好吧。”
沉默一陣之後,
“那麼……”
“好吧,在那邊見麵。”
掛斷電話。
她拿著電話筒愣在那兒好一陣子,然後慢慢放回電話機上。剛才對方掛電話那一聲“哢”,幾乎使她的心髒不勝負荷。
“車子來了!”
櫻井瑪莉聽到母親這麼說,立刻站起來。
走到門口,看到外麵停著一輛小型巴士。
“我走了。”
“要小心點。應該派小轎車來接,怎麼會是這種巴士!”
“媽媽別這樣說嘛,多難為情。”瑪莉嬌嗔道。
“這是你的行李箱。”
“是。”
司機下車來幫忙把行李箱送到車上。
“別忘了帶小提琴。”
“不會忘的,放心吧!”瑪莉羞得臉都紅了。
“早安。”從巴士中伸出頭來打招呼的是朝倉宗和。
“啊,是朝倉先生,早安。”瑪莉急忙鞠躬問好。
“我要帶走你的女兒了。”朝倉微笑道。
“請多指教。”
“我走了。”瑪莉向正在做深度鞠躬的母親說,隨後登上巴士。
“瑪莉!”真知子在車上向瑪莉招手。
“真知子!”瑪莉仿佛得救般坐到真知子的身旁。
小型巴士開動了。
“好多的行李。”瑪莉難為情地說:“你剛才看到我的行李箱嗎?”
“你隻有那一個吧?”真知子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繼續說道:“我有像那樣的兩個呢!”瑪莉驚奇得瞪圓雙眼。
“各位早安。”坐在前座的朝倉站起來扶著椅背開始說話,“從現在開始,這一個星期將成為你們最重要的時刻,詳細情形到那邊之後會再作說明。總之,我希望你們以集訓的心情,輕輕鬆鬆地生活,當然,這不是去度假,這樣要求也許比較困難。”
瑪莉悄悄打量一下巴士裏的情形,一、二、三……七個人都到齊了。
七個人之中,也有在其他比賽裏見過而尚末忘記的麵孔。
彼此都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表情冷淡地互相打量著。
“最後上車的一位是櫻井瑪莉小姐。現在參加決賽的七個人都到齊了。”朝倉說:“不過還有一個人要和各位一起搭車去,也許你們已經知道了,就是負責保護各位安全的警視廳一位刑警先生。”
“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真知子向瑪莉說著悄悄話。
“聽說是個很有趣的人。”
“男人有趣不如長得帥。”
“真知子,你啊……”
兩個人偷偷地笑。
說實話,瑪莉和真知子並不是可以互相交心的朋友,真知子豎起一道令人難以接近的牆,據說至今沒有人可以稱得上是她的好朋友。不過,照目前的情況,瑪莉卻是她最能信賴的人。
“雖然他是刑警,但來的目的並不是要監視你們,”朝倉繼續說道:“所以你們不必放在心上。”
即使朝倉先生這麼說:瑪莉還是覺得心情很沉重,就是因為她幾乎受到攻擊,才會導致必須派刑警保護。而且她現在隻要聽到警察兩個字,就會聯想到被鮮血染紅的手臂。
雖然她一再自我安慰。這不是我的錯。可是一想到因為刑警跟著而使這一星期的生活受到拘束,瑪莉覺得自己真對不起大家。
“快要到指定地點了。”司機說。
“是嗎?說好是在那十字路口等的。”
“我們比約定時間早到了一點,要不要靠路邊等一等呢?”
“也好。噢,那個向這邊跑的就是吧?”
“那是一隻貓啊!”
“後麵還有一個人。”
大家從車窗向外看,像跳躍般輕巧地跑過來的是一隻三色貓。後麵那個人則是提著行李箱和大衣,喘著氣、搖搖擺擺地走。
“那個人是刑警嗎?”真知子露出不信任的失望表情說道:“老實說:那隻貓還比他像刑警呢!”
“噢,我忘了告訴你們了……”朝倉正說著時,從打開的車門跳進一隻三色貓。“聽說這隻三色貓也是警察的一員呢!”
“好可愛!”
“咪嗚,到這邊來。”
“多美的貓啊!”
女孩子們七嘴八舌地向它打招呼。三色貓輕輕喘著氣兒。從通路向裏走。來到櫻井瑪莉腳邊坐下。
“你是不是瑪莉的專屬保鏢呢?”真知子向三色貓說。
這時候,巴士外麵的人行道上傳來很大的聲音,原來是那個跑得很吃力的刑警摔倒了,更不巧是行李箱撞開了,裏麵的東西撒了滿地。
刑警急忙撿起牙刷、肥皂、毛巾、內褲等,胡亂地塞進行李箱內。
“唷,內褲上有一個洞呢!”
“看哪,還帶了巧克力糖。”
“他大概以為要去遠足吧!”
“還帶罐頭來了呢!”
巴士裏一陣騷動。
總算把散亂的東西塞進行李箱。刑警紅著臉走上巴士。
“我……是警視廳派來的。”
“請上車,辛苦您了。”朝倉微笑著迎接他,“栗原警視先生說得沒錯,果然是一位很獨特的刑警先生。”
“我叫片山。”他以為朝倉在彎讚他,帶著笑容自我介紹。“喂。福爾摩斯,”然後用眼睛搜巡到三色貓,“到這邊來!”
三色貓根本無視於主人的命令,跳上一個空座位,以很優雅的動作躺下。
“這是一隻比較奇怪的貓……”片山尷尬地抓抓頭自我解嘲。
“沒有關係。”朝倉讓片山在旁邊的座位坐下,然後對司機說:“可以走了。”
“還有人來了!”有人喊著。
瑪莉向窗外看去。
“啊,是上一次那位……”
喘著氣跑過來的是晴美。
“喂,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嗎?”片山義太郎把屁股抬離座椅。
“你忘記帶手帕了!”晴美說著遞過來一個塑膠袋。“換過的內衣要放在這裏麵。”
瑪莉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