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叛逆之子(2 / 3)

她不是有意竊聽的,隻是那竊聽器靈敏度極高,收到了父母的談話信號,她碰巧聽見了。她渾身僵硬。根本意識不到應該捂住耳朵。

在談話之前進行的那種夫妻生活的淫穢情形已使為人父母的威信掃地了,同時也給她那水晶似的純潔的少女心以沉重的打擊。隨後進行的談話對陽子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使她一蹶不振。他們的確是這樣說的。事實如此。

哥哥說得對,父母是把我們當作“做生意的工具”。啊!我僅僅是個工具而已。

陽子任憑淚水在臉頰上流淌,過了一會兒眼淚也流幹了。陷入長時間的精神恍惚之中。在這茫然若失的時間裏,她心中唯一的精神支柱崩潰了,剩下的隻有空虛,這是用任何東西都無法彌補的。

布狗熊上的漬跡和文枝的血型吻合,但在K市神社的牌坊前搜查時卻什麼也沒發現。最近出廠的汽車都是采取靜電噴漆,質量很好,幾乎不掉漆。再則,案發後沒有馬上開始搜查,時間一長,現場都幾乎失去了原樣。

小山田懷疑文枝被撞死後遺體已被弄到什麼地方扔掉了,但眼下一點兒線索都沒有,無法進一步搜查。

警察已停止了調查,他們當初也隻是應被害者親屬的要求開始調查的,所以並不大熱心。這樣,著急的隻有小山田和新見兩個人了,光靠他們倆是做不了什麼事的。

“小山田先生。今後怎麼辦呢?”

“不知道。”

小山田兩眼望著天,絕望地回答。

“可不能灰心呀!”

“不過,既然這樣了,今後怎麼辦才好呢?”小山田對新見的提問無言以對。

“反正我覺得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泄氣,如果我們不尋找的話,那誰還會去尋找你妻子的下落呢?我似乎感到她正在哪個遙遠的地方急切地呼喚著我們呢。”

“正在叫你呢,我可沒有聽到這樣的聲音。”

小山田漠不關心地回了一句,妻子的下落似乎已與他毫不相幹了。

“小山田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這樣說對得起你妻子嗎?你妻子在呼喚你,請你不要充耳不聞。”

新見對茫然若失的小山田又安慰又鼓勵。對新見來說。失去文枝(他稱她為直美)也很痛苦,精神上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仿佛靈魂中最重要的部分被切掉了一樣,恍惚不安。

可是,這些決不能讓小山田覺察出來,如果讓他察覺到新見因此而受到了很大的打擊,那麼對他的打擊隻能有增無減。

新見沒有資格對立枝的失蹤公開表示悲痛。因此,新見所受的打擊要比小山田更大,內心更痛苦。

從社會道德來說,這是件見不得人的風流韻事,可雙方發誓相愛,建立的卻是真正的感情。以前。新見還未曾這麼強烈地愛過異性,他認為是文枝使他第一次體會了什麼是真正的女性,而文枝也說從新見身上看到了真正的男子漢氣概。

新見和妻子結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現在他已如願以償。平步青雲一直升到了目前的職務,但是以結婚為代價實在太高了:他生活在一個冷冰冰的、毫無生氣的家庭中,和妻子的關係也就是同居一室而已。孩子出世了,但那不是愛情的結晶,而是人類的自然繁殖。

新見和妻子同房時不曾有過欲望或注入情感,隻是由於肌朕接觸引起的反射功能而將精液射入妻子體內。為了名譽、地位,結婚後要與妻子同房,那次性交對他來說是頭一次接近女性,也是唯一的一次,後來文枝直美走迸了他的生活。她的整個身心都討新見的喜歡,他倆簡直是天生的一時,心心相印,並達成完美的肉體結合。

他倆像被卷入激流似的,迅速投入了對方的懷抱。為了保全自己,新見曾想刹住車。他清楚地知道,如果這樣下去,他們就要一起被卷入急流盡頭的深潭之中,而那深潭離他已經越來越近了。

相逢時的欲火燃燒得愈旺,得到的滿足愈多,分離時的寂寞之感就愈加難以忍受。不能永遠呆在一起,思戀對方,什麼事都沒心思幹,使他們感到無限煩惱,覺得像要發瘋似的。

正在這個時候,文枝卻突然銷聲匿跡了,她還活著的可能性是相當小的。隻要還活著,她一定會先和新見聯係的。

但也不排除由於受重擊而一直昏迷不醒或是被監禁的可能性。可他想象不出,能有什麼地方把一個負了傷的女人關這麼長的時間,而周圍卻沒有人察覺。

“直美啊!你到哪裏去了?”

周圍沒有一個人的時候,新見不知這樣地呼喚了多少遍。他仿佛聽見她也正從哪個遙遠的地方在頻頻地呼喚著新見。是啊,那確實是呼喚新見的聲音。

“新見,快來啊,救救我!”

這聲音好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下傳來的。

“你到底在哪兒呀?直美,快告訴我吧。”

新見緊緊地追尋著那低沉的呼救聲,然而卻找不到蹤影,隻聽見那細微、悲慘的叫聲:“救救我吧”。晚上頭一落枕,耳邊又響起的呼救聲,聲音更加悲涼,更加痛苦。求救聲回蕩在新見的耳邊,可就是沒法知道它來自何處,使得新見更加焦躁不安。

“直美,就算你已不在人世,也請你顯個靈,告訴我你所在的地方,你到底在哪兒呀?隻要你告訴我,我就一定會把你抱在自己的懷裏。讓你安安穩穩地人睡。”

他將耳朵貼在枕頭上下知反複他講了多少遍,說著說著就迷迷們糊地睡覺了。對新見來說,找不到直美、真是連覺都睡不安穩的。

星期天,新見的妹妹與妹夫來玩,這是他最小的妹妹,名叫千代子。五年前千代子到山上去野營時,認識了建築公司的職員魚崎,當時他正在附近的水庫建築工地上幹活,後來結了婚,現在已有一個三歲的兒子,名叫小正,今年起要上三年幼兒園。魚崎最近要出差到巴西去,作為成套設備出口的一個環節,他們公司將幫助巴西建造一個水力發電站。他是個技術員,自然在那裏呆的時間要長些,所以,他們今天來,除了玩,也算是告別的。

“上幼兒園可真不容易,我和魚崎倆人輪流排了三天三夜的隊。好不容易才報上了名。”

新見走進大夥兒都在的那個房間,聽見千代子正在和嫂嫂說話,用詞有些誇張。

你在說什麼呢?

新見這麼一問,千代子便轉過臉來,又把為給兒子報名上幼兒園,夫妻倆在報名開始前三天就輪流去排隊的情形重複了一遍。這家幼兒園位於成城,由於是“聖費利斯大學的附屬幼兒園”,一旦進入這家幼兒園,將來就能免試升大學,因此從東京都內以及附近縣前來報名的人數竟為招收名額的幾十倍。

“你這個人,怎麼讓魚崎也會幹那種事。”

新見有點感到意外,脫口說了這麼一句。千代子馬上撅起嘴說,“什麼事?難道他就不能去排隊嗎?這可是一件關係小正一生的大事。”

“不就是上幼兒園麼,一生長著呢。幼兒園上哪個還不是一樣嗎?不僅僅是你,現在做母親的都把這個問題看得太重。”

新見這話也是有意說給自己妻子聽的。

“哥。你的想法太天真了,現在從幼兒園起就有差別。小時候落後了,一輩子也很難趕上的。現在的孩子可沒哥哥你小時候那麼悠閑。”

“我知道現在競爭激烈。不過人隻能益棺定論。所以說在人生剛剛起步的幼兒園、小學哪能有勝敗之分,如今做母親的對孩子的教育大急於求成了。孩子的才能說不準會在什麼時候、什麼方麵顯露,不一定從小揍他的屁股,就會像父母期望的那樣成長。父母多都是為了自己的麵於和私利才讓孩子去競爭,這些父母還挺得意的。讓孩子從幼兒園、小學起就競爭學習成績,簡直像馬戲場上看耍猴。”

“什麼馬戲場上看耍猴?你這話也大過分了。”

千代子緊緊咬著嘴唇,像馬上要哭出來似的。

“你啊,魚崎難得來一次,你說這些太不好啦。”

妻子見狀出來打圓場。

“不,不,哥哥說得對,我對這種望子成龍的教育傾向也持有疑問。也許由於父母間各方麵情況都太平均化了,於是就讓孩子去競爭、體現差別,或者是對孩子期望過高,把父母親沒有實現的夢想全寄托在孩子身上。總之如今這種始自幼兒期的英才教育。確實有過分的地方。”

魚崎十分得意,與新見倆人一唱一和。

“你怎麼也變卦了?你不是也同意與其將來讓他吃苦。不如現在盡我們的能力給他創造條件。送他去個好幼兒園受教育嗎?”

千代子馬上將攻擊的矛頭轉向了自己的丈夫。

“這個嘛,是因為小正的教育部由你負責:所以我隻好尊重你的意見嘍!”

“什麼,我負責?你別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他可是咱倆的孩子。”

“那,那是我們商量好的分工嘛。”

魚崎望著年輕妻子那天真的樣子獨自一笑。

“什麼呀,還笑呢,真討厭……”

“你看我現在笑覺得討厭,就證明你也討人嫌啦。”

夫妻倆的爭吵莫名其妙地改變了方向。

“看,不管怎麼說還是小倆口親呢。”

新見妻子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表情顯得十分認真。她和新見的夫妻生活中就是缺少這種親熱勁兒。

正在這時,剛才在別的房間裏玩耍的小正和新見那念小學的小兒子一起跑了進來。

“還給我,還給我。”

小正一邊喊,一邊在後麵追趕,新見的兒子把小正帶來的布玩具搶走了。

新見妻子叫著兒子名字訓斥道:“隆一,別逗弟弟。”

新見無意中瞟了一眼隆一抱著的布玩具,一下子怔住了。這一驚非同小可,猶如觸電一般。那布玩具是個狗熊;而且造型、尺寸、材料、顏色搭配等都和撿到的那隻布狗熊絲毫不差,隻不過這個是新的。

起初,新見還以為兒子是把他撿的那個布狗熊拿出來了,可那隻布狗熊托朋友化驗過血型後,一直鎖在公司的櫥裏。

“這,這個布狗熊……是怎麼回事兒?”

新見突然這麼大聲一嚷。把孩子們嚇了一跳。小正一下愣了,呆呆地看著新見的臉色,然後跑到母親懷裏哭了起來,誤以為新見在訓斥他。

“好了,好了,別怕。看你,突然這麼大聲,把小正都嚇著了。”

妻子責怪道。

“不。我不是衝他們,我是說這布狗熊可真希奇啊。”

“這布狗熊不是極普通麼?”

“這是在哪兒買的?”

新見朝他妹妹問道。

“不是買的,是送的。”

“別人送的?誰送的?”

“聖費利斯的入園紀念,是幼兒園贈送給入園兒童的。當然不是白給。費用早算在入園費裏了。”

“入園紀念?那入園的兒童每人都有嗎?”

“是啊。聖費利斯的‘動物玩具’很有名,許多母親都把它作為孩子一生的保護神,即使不上邊家幼兒園的也想得到一件。”

“每年都給狗熊嗎?”

“根據年份,也有給狗、猴子、兔子的。今年是給狗熊,狗熊是最受人們喜愛了。”

“最受人們喜愛?這麼說除了今年,還有給狗熊的年份?”

“大概五年一個循環。不過,哥哥你怎麼對這玩藝兒感興趣?”

“這布狗熊做得挺有意思,引起了我的興趣。把這種布玩具贈給入園兒童的隻有聖費利斯一家嗎?”

“我想大概是吧。反正市麵上沒有賣的,又很吉祥,所以就是舊的也有人想要。”

“每年大約發多少個?”

“有多少入園兒童就發多少個,因為大約每年隻錄取50名孩子,所以發的布玩具也應該是這個數。不過,奇怪呀,哥哥以前可從未對那些布玩具感過興趣,怎麼……?”

妹妹倒是對新見的態度感起興趣來。

第二天,新見就去了聖費利斯大學附屬幼兒園。聖費利斯大學位於成城一角,占地麵積廣大,環境幽靜,培養人才所需的各種教育設施完備,孩子們從幼兒園到大學可以受到係統的教育,可為日後成為社會的有用之才打下良好的基礎。

校園內是一片綠色的世界,校舍掩映在樹林之中,房屋四周全是對學生開放的草坪。女學生們三、五成群地在上麵玩耍,像花朵一樣點綴著草坪。

學生停車場裏有跑車,也有進口車。學生們的穿著也不同於普通學校的學生,給人的一種感覺是,這些孩子都是些富家子弟,其父母有錢、有地位。

在這所校園裏。從未因學費上漲或意識形態問題而引發學潮。學生都是些有錢人家的孩子,不管學費怎麼漲,他們都不在乎。對他們來說,怎樣十分愉快地度過這一去不複返的青春,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偶爾也會由入錯校門的學生帶來學潮的火種,不管他們怎樣向外部求援、或拚命煽動,但聖費利斯的學生卻從不響應。

對這所校園來說,什麼鬥爭與革命,均屬變質。隻要有“美好的青春”。在上層社會沙龍那種高雅的環境中。能掌握知識、陶冶情操、增加教養就行了。

這些學生父母的社會地位高,有條件為他們創造舒適的環境,作為子女隻要走父母為其鋪設好的道路就行,還有什麼必要去特意改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