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誤認為發癡的顧錦昭卻神情愉快。

沒了笨重的大木盆,她樂的輕鬆,踱步走在村裏。

一排排瓦屋鱗次櫛比,走到最裏,最破舊的一家便是故宅。

嶽陽老家貧困破敗,家中有六口人,祖父祖母,以及王大娘和相公顧士捷。

他們這一家,算是顧家的旁枝族係,平日裏少有來往,顧家不管不顧的將顧錦昭放到鄉下養著,王大娘看在銀子上的緣故,堆滿笑臉,轉頭就對著顧錦昭頤指指使,動輒打罵。

反正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到她頭上,再加上顧錦昭性格懦弱,每逢顧家嬤嬤下來發放撫養費,在王大娘的威脅下,也不敢多說一句壞話。

日子就這麼在打罵中度過。

顧錦昭從小並有教習嬤嬤跟著,養成了一副溫順乖巧的女兒姿態,哪裏是這種老虔婆的對手,也隻能委屈求全,處處遭人虐待。

並且,由於王大娘粗魯可鄙,顧惜昭年紀小,有樣子學樣,回去之後也鬧出了不少笑話。

但既然死過一次,從前的蠢事她也認了,今時不同往日,她可不會再重複以前的悲劇。

顧錦昭平穩步伐,神色從容自如。

走到房門口,就聽見王大娘和顧熒在爭吵。

顧熒是王大娘的兒子,已過弱冠,平日賭博耍酒,各種下賤生意做了個遍,。

恰逢他走了出來,神色狼狽,手中攥著幾張銀票。

他看了眼顧錦昭,惡狠狠道:“看什麼看,醜丫頭,”急急忙忙地奪步而出。

身後跟著王大娘,立在門口破口大罵:“白眼狼,養你有什麼用?”

“老娘懷胎這麼久,還不如養條狗!”

泄憤似的罵了許久,她才看到旁邊的顧錦昭。

“你怎麼回來了?”王大娘看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手,“讓你洗的衣服呢?”

“我手滑,衣服不小心丟了。”

“什麼?,丟了?”

“死丫頭,掃把星,看我不打死你!”

她環顧四周,舉手拿起一把笤帚,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就跑了過來。

這把笤帚,就是專門對付顧錦昭的。

每逢他想要反抗,王大娘子就會拿這個狠狠的抽她。

以往這個時候,顧錦昭都會嚇得四處亂竄,深怕自己遭到毒打,而越是退縮,王大娘便越是囂張,打的她皮開肉綻還不停手。

但今天,她不躲了。

王大娘同樣生的肥胖,四肢如同灌滿肉的香腸,跑起來喘著粗氣,顧錦昭在她過來時側身往旁邊一躲,伸出了腿。

“哎呀!”

王大娘子跌倒在地上,頭恰好磕在了一個石頭上。

在她看不到地方,顧錦昭麵色發冷,眼眸中露出陰冷之色。

她蹲下身,話語卻分外柔和,“嬸嬸,你沒事吧。”

王大娘子痛得麵色扭曲,她捂緊額頭,鮮血從手縫裏流出。

血,竟然是血!

王大娘嚇得驚慌失措,沒功夫再搭理她,急急忙忙回屋去找毛巾。

再出門時,她的額頭上多了塊白布,眼眸如渾濁的蛇一般死死盯著顧錦昭。

顧錦昭也沒在怕,同樣淡淡地瞧著她。

不知怎的,這死丫頭好像變得不同了。

難道是昨晚……

王大娘心下惴惴,想脫口而出的謾罵,戛然而止。

恰逢這時顧士捷從田間回來,一見到兩人,神情有些不耐,娘子卻找到了主心骨,哭訴道:“當家的,咱們這個姑娘好像不對勁了。”

“你瞧瞧,”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都是她弄的。”

顧士捷和王大娘同仇敵愾,掃了眼顧錦昭,“你弄的?”

“不是,”顧錦昭神色無辜,“是嬸嬸自己摔倒的。”

“你騙人!”

王大娘子叫嚷道:“這真是她弄的。”

“你瞧瞧,她多狠的心機!”

她要是不說後一句話還好,這句話說出口,便有種故意找茬的感覺。

顧士捷也以為如此。

王大娘欺負顧錦昭這小女孩不是一天兩天了,有時候能打的顧錦昭下不來床,躺在床上默默無言的流淚。

顧錦昭性子溫順,從來不反抗,王大娘說的這些詆毀的話,實在讓人相信不起來。

顧士捷並非忠誠公平之人,恰恰相反,隻要不在他麵前礙眼,他也懶得管這女人間的閑事。

把鋤頭掛在門簷上,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流露出煩躁:“好了,多大點事,不就破個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