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丫頭,竟然還沒醒,”一聲怒斥聲響起。

顧錦昭還在睡覺,一盆涼水突然潑了下,澆了個透心涼。

她驟然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屋內破舊不堪,陳舊腐朽,浸透著腐朽髒亂的氣息,肥胖的老婦人正站在床前,橫眉冷對,神情不悅。

王大娘?

她不是死了嗎?

見她醒了,王大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氣勢洶洶地揪起顧錦昭的手臂,道:“死丫頭,天天偷懶,家裏的活兒也不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憤怒之下,就拖著她往外走。

顧錦昭腦海中一瞬間的空白,就連手臂被掐的疼痛也未察覺。

折步後山,溪水嘩嘩的流淌,王大娘丟下一句威脅性的不準偷懶,就邁著臃腫的步伐走了回去。

留下顧錦昭一人,對著滿是汙穢的衣服發呆,

她想了想,用手捏一下自己的胳膊。

竟然是痛的。

不是在做夢。

她怎麼突然就重生了?

一旁的幾個嬸子嘀嘀咕咕道:“瞧瞧,這傻子又變傻了。”

“哎,怪不得,前幾天還嚷嚷著要回顧家去。”

“哼,顧家早有另一個大小姐啦,她一個山野女子,到現在還沒人過來接,鐵定是被顧家人放棄啦。”

“誰說不是呢。”

顧錦昭瞥了眼幾人,麵無表情。

她那一眼本是無心之舉,但常年坐擁高位的姿態便無意識的表露出來,看到人心裏發涼。

那嬸子一下子就住了嘴。

忽然,她突然意識到,對方才是個九歲大點的小孩,她怕個什麼勁?

想到此,胸膛挺起,悶聲瞪他一眼

顧錦昭卻沒再搭理她。

她走到河水邊,俯身看了眼水中倒影

髒兮兮的,黑黑的。

這是她兒時的模樣。

醜陋,肥胖,光是看一眼,便讓自己遍體生寒。

就算日後再如何濃妝豔抹,也追趕不上顧錦惜容貌一般。

臨死前的回憶湧上心頭。

“大娘子,大將軍他,他已經走了……”

“萬箭穿心而亡……”

“大娘子,您一定要挺住呀!”

血淋淋的回憶如同剝繭一般在心上展開,她閉了閉眼,一股苦澀彌漫上心頭。

前世,她身為侯府嫡女,受盡萬般白眼,後來嫁給陸征鴻,兩人各自心有所屬,夫妻離心,貌合神離。

陸征鴻死後,她過得生不如死,終身沉浸在悔恨中,最後一病不起,在冬日雪梅初綻之時含恨離開。

她的一生,自卑,自願,自縊,過得從不遵從本性。

可是,上天竟然又讓她重新來過。

難道,也是不忍心她這悲劇般的痛苦一生麼?

再次看一眼水中的倒影,顧錦昭不再悲傷,很快鎮定下來。

她簡單猜想自己的處境,心中有些許模糊的印象。

若是她猜得不錯,現下他還在嶽陽老家。

顧家遭遇鬼神之災,請來道士說是大女兒八字語與顧家府衝撞,須得遠離幾年,所以,本是顧家嫡長女的顧錦昭,就因為一句話,被送到了鄉下。

按照嫡母的意思,滿十歲之後再來接她,隻是他才九歲,也就是說,還有一年。

還有一年,他還得在惡婦王大娘的手裏搓磨。

這次,他可不會在像前世般唯唯諾諾,任憑王大娘一家欺負。

這一次,她要盡情地放縱自己。

想到此,她冷冷一笑,非常不客氣的將盆子踹到了水裏。

水盆沿著湖水,跌跌撞撞的遊走,過一會兒就消失在視野之中。

所有漿洗的嬸子都驚呆了。

他們可沒見過顧錦昭這副樣子,平日裏唯唯諾諾的,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瘋癲?

有人關心道:“顧家丫頭,你還不去攔盆,小心被水衝走,你家嬸子又要打你了。”

顧錦昭抬頭,微微一笑:“沒事,我就說我是不小心手滑了。”

眾人:……

?????你騙鬼呢?

明明就是你把棚子踹下去的,大家又不是沒長眼睛!

但顧錦昭卻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模樣,

幾人歎息幾聲,搖搖頭:“唉,又癡了。”

“可不是,大概是那處壞了。”一人指了指自己的頭。

“多好的一個閨女,攤上這樣一戶人家,唉,真是造孽。”

被誤認為發癡的顧錦昭卻神情愉快。

沒了笨重的大木盆,她樂的輕鬆,踱步走在村裏。

一排排瓦屋鱗次櫛比,走到最裏,最破舊的一家便是故宅。

嶽陽老家貧困破敗,家中有六口人,祖父祖母,以及王大娘和相公顧士捷。

他們這一家,算是顧家的旁枝族係,平日裏少有來往,顧家不管不顧的將顧錦昭放到鄉下養著,王大娘看在銀子上的緣故,堆滿笑臉,轉頭就對著顧錦昭頤指指使,動輒打罵。

反正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到她頭上,再加上顧錦昭性格懦弱,每逢顧家嬤嬤下來發放撫養費,在王大娘的威脅下,也不敢多說一句壞話。

日子就這麼在打罵中度過。

顧錦昭從小並有教習嬤嬤跟著,養成了一副溫順乖巧的女兒姿態,哪裏是這種老虔婆的對手,也隻能委屈求全,處處遭人虐待。

並且,由於王大娘粗魯可鄙,顧惜昭年紀小,有樣子學樣,回去之後也鬧出了不少笑話。

但既然死過一次,從前的蠢事她也認了,今時不同往日,她可不會再重複以前的悲劇。

顧錦昭平穩步伐,神色從容自如。

走到房門口,就聽見王大娘和顧熒在爭吵。

顧熒是王大娘的兒子,已過弱冠,平日賭博耍酒,各種下賤生意做了個遍,。

恰逢他走了出來,神色狼狽,手中攥著幾張銀票。

他看了眼顧錦昭,惡狠狠道:“看什麼看,醜丫頭,”急急忙忙地奪步而出。

身後跟著王大娘,立在門口破口大罵:“白眼狼,養你有什麼用?”

“老娘懷胎這麼久,還不如養條狗!”

泄憤似的罵了許久,她才看到旁邊的顧錦昭。

“你怎麼回來了?”王大娘看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手,“讓你洗的衣服呢?”

“我手滑,衣服不小心丟了。”

“什麼?,丟了?”

“死丫頭,掃把星,看我不打死你!”

她環顧四周,舉手拿起一把笤帚,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就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