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笤帚,就是專門對付顧錦昭的。

每逢他想要反抗,王大娘子就會拿這個狠狠的抽她。

以往這個時候,顧錦昭都會嚇得四處亂竄,深怕自己遭到毒打,而越是退縮,王大娘便越是囂張,打的她皮開肉綻還不停手。

但今天,她不躲了。

王大娘同樣生的肥胖,四肢如同灌滿肉的香腸,跑起來喘著粗氣,顧錦昭在她過來時側身往旁邊一躲,伸出了腿。

“哎呀!”

王大娘子跌倒在地上,頭恰好磕在了一個石頭上。

在她看不到地方,顧錦昭麵色發冷,眼眸中露出陰冷之色。

她蹲下身,話語卻分外柔和,“嬸嬸,你沒事吧。”

王大娘子痛得麵色扭曲,她捂緊額頭,鮮血從手縫裏流出。

血,竟然是血!

王大娘嚇得驚慌失措,沒功夫再搭理她,急急忙忙回屋去找毛巾。

再出門時,她的額頭上多了塊白布,眼眸如渾濁的蛇一般死死盯著顧錦昭。

顧錦昭也沒在怕,同樣淡淡地瞧著她。

不知怎的,這死丫頭好像變得不同了。

難道是昨晚……

王大娘心下惴惴,想脫口而出的謾罵,戛然而止。

恰逢這時顧士捷從田間回來,一見到兩人,神情有些不耐,娘子卻找到了主心骨,哭訴道:“當家的,咱們這個姑娘好像不對勁了。”

“你瞧瞧,”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都是她弄的。”

顧士捷和王大娘同仇敵愾,掃了眼顧錦昭,“你弄的?”

“不是,”顧錦昭神色無辜,“是嬸嬸自己摔倒的。”

“你騙人!”

王大娘子叫嚷道:“這真是她弄的。”

“你瞧瞧,她多狠的心機!”

她要是不說後一句話還好,這句話說出口,便有種故意找茬的感覺。

顧士捷也以為如此。

王大娘欺負顧錦昭這小女孩不是一天兩天了,有時候能打的顧錦昭下不來床,躺在床上默默無言的流淚。

顧錦昭性子溫順,從來不反抗,王大娘說的這些詆毀的話,實在讓人相信不起來。

顧士捷並非忠誠公平之人,恰恰相反,隻要不在他麵前礙眼,他也懶得管這女人間的閑事。

把鋤頭掛在門簷上,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流露出煩躁:“好了,多大點事,不就破個皮嗎?”

“用手揉兩下就好了。”

“天天吵吵吵,吵的煩死了。”

王大娘子瞬間噤聲了。

她也沒想到,丈夫今日卻沒向著他。

惡狠狠的瞪了眼顧錦昭,她丟下一句“你給我等著,”就去張羅午飯。

三人一同在桌上吃飯。

顧家貧窮,吃的都是一些粗糧,食不下咽,王大娘又是個吝嗇的,顧家的銀子流水般的給她,她全都存起來,一分都花不到吃食上。

沾滿油漬的桌上擺放著幾個肮髒的盤子,幹枯的薄餅,斑駁的玉米饅頭,一盆清水燙,清湯寡水。

王大娘等人習慣了這等豬食,嘴恨不能埋進盤子裏,咂咂有聲。

顧錦昭吃兩口,就食不下咽。

在高門待久了,錦衣玉食,山珍海味,哪裏吃得下這些?

但肚子是咕嚕咕嚕的叫,她皺了皺臉,咬下一口麵。

剛嚼到嘴裏,有如吃下了一塊枯木,這下吐也不是,吃也不是,她憋了良久,終究是將那塊枯木咽下去

之後便把餅子放在了盤中。

王大娘嫌她踐踏浪費食物,髒話又冒出來:“死丫頭,這東西多貴,你知道嗎?”

“不吃就給我滾。”

顧錦昭剛好樂得滾蛋,遂離開屋子,走在村子裏。

碧空如洗,青山如黛,灰色的瓦屋,排排有序。

剛走到村頭,迎麵碰上了一個老男人。

這男人是村裏的劉癩子,遊手好閑,貪財好色,經常跑到寡婦麵前廝混,為不少人所不齒。

一見到顧錦昭,他就嘻嘻怪笑了兩聲,渾濁的眼睛裏冒出金光,湊了過來

“小錦昭,昨夜你怎麼不在?害得我好早啊?”

顧錦昭美好的心情蕩然無存,神情凝固。

她記得很清楚,在木村,這癩子就經常騷擾他,甚至還有一次,趁著夜黑風高摸黑進了她的房間。

還好她本人拘謹久了,防備意識較強,跳窗頭投了出去,落到了湖水中。

等等,算算日子,這件事好像就發生在昨晚。

她心頭縮緊,某種意想不到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之中。

難怪。

難怪她會穿得過來。

或許是因為,昨天晚上,本該跳湖的另一個她沒有保住性命,死掉了。

而恰好,剛去世的她,就穿了過來。

這種萬分之一的事,竟然被她碰到了。

真就巧的如此渾然天成。

她神色微怔,不自覺的握緊了雙手。

這一幕在劉癩子看來,便是害怕的意思。

他想這一口很久了。

之前有意無意的和王大娘提過一嘴,對方接過銀子後,滿心歡喜的接受了。

結果事情都成了,臨到頭了,卻讓這小妮子跑了。

這次可不能再放跑她。

舔了舔幹癟的嘴唇,渾濁眼眸中露出邪靡之色,他嘻嘻笑道:“別怕,小閨女,我保證我輕輕的。”

說罷,兩隻幹枯的手探了過去。

就在碰上顧錦昭的臉時,掌心傳來劇痛,某個重要部位也被狠狠踹了一腳。

他尖叫一聲,捂住了襠。

顧錦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手中掏出剪刀,敲擊他後腦勺,劉癩子就癱軟在地上。

這一招,還是和陸征鴻學的。

用他的話,便是,一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還是得學些江湖秘術,用來自保所用。

當日顧錦昭嫌棄他杞人憂天,且不想今日,卻當真被她用在了別人身上。

臉上露出怨毒,顧錦昭手中握著今日的石頭,沿著他的額頭滑去。

“啊!”

一筆一畫,將臉當作紙,顧錦昭手也未抖,刻下那道深入骨髓的字。

“賤。”

劉癩子臉上血肉模糊,渾身跪在地上,不成人形。

不,這還不夠,顧錦昭心想。

若是劉癩子得逞,那她豈不是這一生都斷送在這小小的林石村?

前世舊恨加起來,她拿起放在巷口處的板磚,砸在了他的背上。

癩子躺在地上,痛苦求饒:“姑奶奶,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