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戚雲伐身子一震,連翹也是一愣。
戚雲伐會如此一問,以連子的聰明,何嚐猜不出,他與此人關係。
連翹當日將前因後果一一道明,縱使他不明其中恩怨為何,卻也不會忘了,他口口聲聲叫喚的‘天歌’叔叔,是他親叔叔,而在這齊京之中,有一個人,是他父親。
連翹萬萬也沒想到,連子會為了不為難與她,而親口說出這話。
眉頭緊皺,連翹盯著連子,心裏泛疼。
他一句拾來,便是拒絕了認下戚雲伐這個父親,他明明什麼都知曉,什麼都明白。隻是,錯過了今時今日,是否還會有機會將這道明?
戚雲伐眼底是濃鬱的失望與痛苦,未曾瞧見連翹眼裏水霧,若在平日,連翹如此異樣,以他睿智如何瞧不出其中端倪。
霧裏看花,就算是這少年帝王也有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時候。
“娘親一夜沒有休息了。”連子抬頭望著戚雲伐:“你若是有事找娘親,明日再來好不好?讓娘親先休息休息。”
戚雲伐懵懵懂懂點頭,恍恍惚惚離去。
連翹望著那輕顫的紫色背影和身前,緊緊盯著那背影的小小身影。
‘噗通’一碰坐跪與地,抱著連子聲聲低訴。
院角,同樣駐足的還有一人。
白衣翩翩,緊緊盯著院中兩人相擁,卻未上前。衣袖一轉,卻是朝著另一處追隨而去。
第五節
紫色身影疾步離去,一路恍惚,直到從七賢王府到了皇城宮牆之下。
紫衣停,收腳側目。
“閣下更了在下一路,若是有事,不妨現身與在下細談。”戚雲伐鷹眼掃去,低聲一喝。
一旁輕笑響起:“齊軒帝,不愧齊軒帝,這麼快就能發現。”
嗓音沙啞中帶著男人特有的韻味,一旁白紗一晃,卻是一道清秀嬌小的身影從旁閃出。
如此無害的一人,戚雲伐可不會真的以為他是溫良之輩。戚雲歌院門一幕,曆曆在目。
雙眉緊皺,盯著那含笑踏近的‘女子’。
“瑞祥王?”戚雲伐皺眉低問。
“三皇子?”榮天麟含笑輕問。
一人鷹眼含著涼意,一人星目帶著淩厲。
兩廂交鋒,電光火石間。兩人周身氣勁兒一收。
相視一眼,卻是突然,仰頭一聲大笑。
“一身威嚴,果真是當年的三皇子。”榮天麟一笑。
“談笑間,運籌帷幄,也隻有此番氣度的瑞祥王。”戚雲伐也是一笑。
“七年前,榮國百花宴。”戚雲伐一頓,卻是未將話說完,輕聲一歎:“我早該知曉,她若離去,你該是會隨她一道。”
“七年來,我確實與她一道。”榮天麟一歎。
戚雲伐盯著他,神色不變,隻有衣袖下輕顫的雙拳,泄露了他點滴心事。
風吹雲動,卻是吹不散,兩人之間,淡淡燃起的硝煙。
良久,風停,雲散。戚雲伐鷹眼半闔,卻是輕輕道出兩字:“謝謝!”
謝謝!
謝謝你在我未遇見她時,憐她,憫她,心係與她。
謝謝你在我傷她時,陪她,伴她,寬慰與她。
更謝謝你在我無力尋訪時,一直留在她的身邊。
“這些年,她,過的,可好?”鷹眼稍抬,一聲輕問。
“我們去了大漠。守著一彎月牙湖住了六年。”榮天麟開口輕說,眼裏卻是無一絲嘲弄得意。
“哪兒有個從草原而來的部落,連翹曾究竟他們性命,在哪兒,所有人都叫他‘薩仁’,那是月亮的意思。草原人認為,連翹是月亮神賜給他們的月光,能將解了傷痛……。”
斷斷續續的嗓音響起,敘說著隻有他們,沒有他的七年。
那裏,有她,有他,有他們的孩子,卻是沒有他。那是他不曾涉足的生活,是他無法幹預的記憶。
越聽,心裏便越是悔恨。
若當初,他肯放下他心中芥蒂,多信她一分,一刻,多給她一分一刻,亦或是他醒悟再早一分,一刻。一切是否就會不同,她是否還是他的?
鷹眼滿是回憶。耳裏聽著她七年過往,心裏念著的卻是七年前久影。
兩人,一人說,一人聽。一人尋思,一人沉思。
一人為榮國親王,一人是齊國皇帝。
一個天南,一個地北。
將兩人牽連的卻是同一個單薄身影。那一身白衣,一身冷清的,連翹。
一聲深歎,從紫衣前飄出,很是沉重。
“你們在此作何?”突兀而來的驚問響起。
兩人側頭,循聲而望。
“你為何會在宮外?”戚雲歌皺眉盯著紫衣,轉頭又盯著白色紗衣:“你為何又在宮牆之外?”
“我今日,是來相商要事的。”榮天麟淡笑輕說,星目掃去一龐,一聲輕語:“順便幫著軒帝,敘敘舊而已。”
“什麼要事?難道昨夜我們相商的事有變?”戚雲歌皺眉一問。
“雲歌,你為何在此,你毒害未清,該是在府裏修養?”戚雲伐側頭,收了滿麵尋思,也是一問:“你們昨夜裏相商了何事?”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尋個穩妥之處,細談為妥。”榮天麟低聲一句提醒。
“那我們……。”戚雲歌話未完。
榮天麟卻又是一聲傳來:“軒帝既然已經出宮,便是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不若我們會回七賢王府?”
兩人皺眉。都是心知榮天麟為人,絕不會無緣無故,有所安排。此處離著七賢王府已經有些距離,而離著皇宮卻僅僅一牆之隔,他會舍近求遠,必定,有他緣由。
難道是七賢王府裏有何情況?戚雲歌皺眉。
與連翹有關?還是與齊榮兩國有關?戚雲伐也是皺眉。
“其實是,昨夜裏所提之事,師父他們有了新的發現,所以,我才特地跑了這一趟。”瞧著兩人尋思,榮天麟一臉淺笑。
“昨夜所提!”戚雲歌一驚。
莫非是那有關龍脈之事?
瞧著榮天麟含笑點頭,兩人相視一眼,都明白了各自所想。
一個含笑,一人點頭。
“軒帝可願前行?”榮天麟側頭一問。
戚雲歌無異議,縱使他還不知兩人究竟在葫蘆裏藏了什麼藥,卻也爽快一個點頭。
三人警惕一番,又折道而返,悄悄潛回了七賢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