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入秋:第八節(3 / 3)

紫色身影輕顫,雙肩一陣要換,半響,才緩緩穩住。

略帶一絲幹啞的嗓音響起:“你便隻是小神醫。”

他們都瞧得清局勢,看的了眼前混亂。

她是他的軟肋,連翹心知。但天下不允許一個帝王有他的肋。

戚雲伐若是因著她而動搖了心神,勢必會被六賢王與太後反抓一把。更何況,連彩珊是齊國發了海布文書全國通緝的人犯,隻要她的身份已明了。

抓,犯的是欺君大罪。斬立決!

不抓,壞的是倫理綱常。斬的是這整個齊國的根基,決的是戚雲伐手上半壁的江山。

紫色身影一晃,卻是突然抓起連翹垂在一旁的手腕,緊緊握在手中:“當年的事,我不會再去計較,去追究,你可願再等我些時日,讓我允諾當年的承諾?”

連翹眉眼望著月色下半明半暗的一張俊臉,很是複雜。

“我已部署了七年,密謀了七年,太後一黨,戚雲朔一黨在齊國的所有黨羽我都握在了手中,隻差最後一招,我便能將他們一網打盡,永決了齊國的後患,除了齊國這兩顆糜爛的毒瘤。你可願再給我一些時日?你不是彩珊無妨,我也不再是戚雲伐便是。”

雙眼滑下兩道水漬。

連翹紅唇輕顫,卻是輕一搖頭,輕輕掙開腕上緊握的大掌,一個搖頭。

兩人靜立不語。

良久,白色身影一晃,繞過紫衣,朝著來路踏了過去。

風清雲淡,一彎玄月。

隻有一句輕語伴隨著涼風襲來。

“我已有了婚約。”

紫色身影猛然僵立原處,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卻是再無了追上前去的勇氣。

月色露出薄雲,照在那張平淡的臉上。

幾道水漬反著銀光,在那無人瞧見的夜幕下,那般明顯。

身後鷹眼閃爍的,不知是悔,是恨。

悔的是他牽念太多,她卻始終不是第一,恨的是他放不下國,也放不下心中有她的那個家。

一夜入秋。

第八節

戚雲伐離開,宮宴便散了,眾人打道回府。連翹剛出了小徑便瞧著幾道身影立在不遠之處。

連翹朝著幾人含笑點頭,一雙美目緊緊盯在榮天麟那張‘清秀’的臉上。

“夜涼,先回去吧。”榮天麟淡笑輕語。

幾人快速得繞過了禦花園出了皇宮。

馬車剛動,一旁邊陰暗角落裏,一輛馬車,輕放下了半挑起的車簾。

“主子,如何?”車內一道嗓音響起。

六賢王低眉尋思半響,抬頭一聲輕說:“從明日起,派人暗中盯著戚雲歌身邊那女人,看看她究竟耍沒耍花招。”

“主子是擔心那女人說謊?”黑影低聲一問。

“說不說謊我可不關心。”六賢王一聲冷哼:“我就沒曾想過要從被人嘴裏聽出真話來。”

馬車輕動,一聲輕笑:“那錦南王也不見得會和我說真話,我唯一關心的是那女人究竟有沒有算計我,”

藏在陰暗裏的一張俊臉,滿是陰狠:“我們大計在即,成,便是王,敗,便成寇。絕不容有一絲閃失。我要將一切能威脅與我的東西都扼殺在繈褓之中。”

馬車軲轆,帶著一車不可說的陰謀與七賢王府背道而馳。

而另一輛馬車內,幾人沉默不語。

榮天麟緊握著手中柔荑,側頭吹著夜風。

戚雲歌側坐一旁,從始至終的未曾開口。望著他神色連翹也不便多問。也隻能沉默。

麥冬本來就是個死性子,甚少搭話,車內僅剩的蒼耳從左到右,掃視了幾遍,也隻得輕歎一聲,頭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馬車裏,便一直這般沉悶了一路。

車身輕晃,總算是晃晃悠悠回了七賢王府。

幾人一一下車,進了府門。連翹正要回院子裏休息,久久不語的戚雲歌卻是突然往著她身前一站,將她擋了下來。

“雲歌?”望著臉上半明半暗的戚雲歌,連翹愣愣一問:“你作何?”

眾人瞧著戚雲歌如此,也是不解。他既然能為了連翹連毒都不願解,自然不會害了她,隻是,他這般,委實有些,墨明棋妙。

戚雲歌低垂著頭,皺眉不語。

連翹側頭,眼色詢問了海藻與榮天麟一番,兩人都是搖頭不解。

連翹正待開口,身前卻是飄來一句無奈歎息。

”連翹。”戚雲歌抬起一張消瘦的臉,尋望而來:“今日怕是容不得我們休息了。”

幾人一愣,都是一陣詫異。

戚雲歌這話,是何意?

連翹眉頭一皺,榮天麟一旁輕問:“可是與禦花園外‘密談’有關?”

榮天麟口中所謂’密談‘指耳朵便是先前,戚雲伐在禦花園將戚雲歌留下獨自敘話。

連翹一番細想,才後知後覺。

戚雲歌果然是從那時起,便神色有些異樣。

幾人都是聰明人,經榮天麟這麼一句提醒,也都明白過來。各自心裏,都是一驚。

莫非是齊國又要翻天了?

無怪眾人會有此等想法。若不是關係到齊國江山,和他們倆兄弟性命,戚雲歌怕是不會有這般異樣。

戚雲歌輕一點頭,印證的眾人所想。

“如今上京的局勢,比你們相信的要複雜太多。”戚雲歌皺眉一語:“你們待在此處太多危險了,你們連夜收拾好包袱吧。”

戚雲歌回頭,輕拉起海藻雙手:“你也跟著,你若是在此處,我沒辦法護你周全。”

望著那雙緊皺的劍眉,海藻急急搖頭:“我如今是錦南王的郡主,便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有危險卻要我一個人走,我做不到,我是不會這個時候離開你的。”

雲歌輕聲一歎,正要開口,連翹一旁橫來一手,將他一攬住:”包袱是要收拾,但不是現在。“

聞言,戚雲歌麵上一級,卻又被連翹打斷:”花未長成,你身上的毒未解,我便不會離開。”

“是啊,小姐都說了不會離開。”海藻急急抓起白色衣袖:“我不會離開,我們都不會離開的。”

”不行!“戚雲歌將袖一甩,一聲低喝:“你們根本就不知曉如今局勢,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同意你們繼續留在七賢王府的。”

連翹也是一笑:”好啊,那我們就都去駙馬府幫公主安胎。”

“你,連翹,你是在胡鬧!”戚雲歌一聲低喝,滿麵焦急。

當年含笑的少年,何時有過這般神情。

齊國定是已經到了風雨飄搖的境地,這般緊急,連翹自然是從戚雲歌身上瞧了出來。

隻是,她知道如今情形危急又如何,知曉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了又如何,知曉了,齊京城裏藏在地下的暗潮洶湧了又何如。當年,她離開,正是眼前這少年,為著他吃了那麼多的苦,遭了那麼多的罪。他心裏對她的憐,對她的敬,那般執著。

如今,她又怎會聽了他的話,一遇到危機,便轉身就走,明哲保身?

更何況,事實真入她三日前所說,戚雲歌身上的毒,已不能再多耽擱了。如今她雖用了緩毒之法,但那畢竟隻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若是起了戰亂,至少也得有個紀念。她若是一去個三五年,回來能為他做的,便隻剩下收屍了。

所以,於公於私。與她或與海藻,她都不會答應的。

“你知不知,如今的齊國已經很危險了。齊京中洶湧暗潮已經蠢蠢欲動,我不想拿你們冒險,不想你們回因此而收逼被迫。”戚雲歌急得麵上陣陣焦慮。

“你莫要擔心我們。養生堂的能耐,你還不清楚嗎?”連翹一聲笑問。

”如今已不是擔不擔憂的問題了。“戚雲歌又是一急:”若真是起了戰亂,齊京便是首當其衝,兵荒馬亂,雙拳不抵四手,縱使他們可以保護你,可總有疏忽的時候,你沒事,但連子有事,你該如何。“

一句輕問,直戳在她心口。

連翹身子一震。

“還是你忘了為何你今日要硬跑到皇宮裏的,六賢王既然能知曉得你的存在,要想順藤摸瓜,查到連子身子便是易如反掌!”戚雲歌又是一哼。

“連子的事,我自會安排,但我是不會走的。”連翹一聲低喝:“海藻也不會走的。”

戚雲歌望著神色堅定的兩人,久久不語。

良久,才是一句輕歎,白色的衣袖一摔,徑直繞過眾人,闊步踏了出去。

幾人先是一愣,而後又被連翹嘴角掛上的一絲笑意,點醒。

了然一笑。

“既然要留下,就快些,將人都喚了來。”幾人麵前不遠飄來一句輕哼:“我在我的院子裏等著!”

連翹、海藻相視一笑。

一盤蒸籠棋局就此擺上棋盤,黑白廝殺。

殺的是彼此根基,殺的是榮國數百年來的江山基業。

黑子白子在誰手中執這已是無關緊要。朝堂之事,先落字的人往往都是吃了大虧的人。棋,便是越到最後,越是精彩。下棋,越是往後,也是能將人踏錯的一步拽住,置之死地。

=《明珠劇場:聖誕夜》=

20XX年12月25日。

夜幕降臨,天上飄著鵝毛大雪。一棟燈火通明的公寓裏正上演的驚心動魄的大戰。

戰名曰:包餃子。

廚房裏,一圈子的人圍在大方長桌之前。

連子小嘴啃著蘋果:“為什麼咱們聖誕節要吃餃子?”

“聖誕節也是節,過節就要吃餃子。”巴爾斯手裏也揣著個蘋果。

“上個月不是有光棍節麼?為啥那天我們就吃炒青菜。”連子一聲抱怨:“還炒了一天的青菜。”

“那是因為你媽前一天買青菜買多了。”榮天麟湊上前來一句嘀咕。

話落,一旁一直平底鍋迎麵撲來。

榮天麟身尖一動,聽見了破空而來的殺意,正要運力,使出‘九步一蹤’逃出生天,轉眼一看,連翹雙手插在腰間,橫眉冷對。

剛提了一般的內力一鬆,就這麼一個閃神,平底鍋呼嘯而至。

‘啪’得一聲狠狠砸在榮天麟一張俊臉上。

“每次都被平底鍋砸,真笨。”連子將頭一側:“有功夫提內力,還不如直接轉身。打後腦總比打臉好吧。”

“哈斯,你爺爺說,後腦上有很多血管的,要是一不小心打出個腦震蕩或者腦出血就不好了。”巴爾斯又咬了口手上的蘋果:“是我就用屁股,打屁股沒什麼危險。”

匍匐於地,假裝陣亡的榮天麟心裏吐血。

情趣啊,情趣,就是和倆小孩沒法說清楚。

突然,’刷、刷、刷、’幾聲輕響。

連子巴爾斯眼前一亮。

龍葵腳下踩著一條矮凳,一手端著碗,一手握著筷子。嘴裏一喝,手中使出一招‘漫天飛花’,長桌一頭平鋪的幾張餃子皮便被砸中,其中多了一團,大小均勻的肉餡。

“好!”兩個小家夥,連連拍手。

龍葵得意一笑。

蒼耳朝著龍葵獻媚,拋出一個媚眼,手一提,龍葵砸中餃子皮便已經到了他的掌心,隻見他五指一捏。

注意,是捏。

就是把有餡兒的餃子皮攤在掌心,五指一收,那連皮帶餡兒的一團東西捏成湯圓裝。(=_=!這能吃麼?)

龍齒嘴裏一哼,腳上一踢,踩上一條矮凳,手中一招‘梨花暴雨’,長桌一頭平鋪的幾張餃子皮便被砸中,其中多了一塊偽劣接旨,一顆一塊錢十顆,還價還可以以一塊錢一打買到的翠綠色珠子,和幾枚一分錢的硬幣。

“好!”兩個小家夥,又拍手。

龍齒仰頭一笑。

蒼耳手一抖,將身邊龍骨的擀麵杖一抽,直指龍齒:“神經病,你丟的是肉餡兒嗎?這東西能吃嗎。”

“切~”龍齒一臉不屑:“虧你還是百曉生,這是習俗習俗,你懂不?要是誰吃出了抱著東西的餃子,誰就有好運。”

蒼耳一聽,滿臉驚喜,眼角一絲暗笑:“真的?”

“倆神經病。”龍葵一哼。

“姓龍的,你才是神經病!”龍齒一吼。

“你也是姓龍的。”龍葵又是一哼。

龍齒一愣。

“怎麼換詞了?”連子拉著巴爾斯嘀咕:“以前不是說完這句就是‘姓龍的,你找死’麼。這次這麼換了。”

“姐QQ簽名都是天天換,換個把個口頭禪你們兩個小P孩有意見?”龍葵一臉得意。

至始至終,隻有龍骨一人氣定神閑,專心致誌包著餃子。

21世界,最後一個聖誕節。

子夜過去。

蒼耳無力爬在床上,無語問蒼天,嘴裏呐呐自語:“我包給龍葵的三克拉鑽戒呢,鑽戒呢,哪個殺天刀的吞了不給我吐出來,那是我今天預支的年終獎啊,我還莫有買《紅貓三萬問》和《十萬萬個為什麼》呢,我的鑽戒啊,三克拉啊。”

公寓裏最後一聲響動,是從2樓WC處響起。麥冬捂著肚子從WC緩慢走去,一臉黑氣:“那個包餃子還放石頭的,明天我去和老大舉報,害得我一不小心吞了下去,跑了一晚上W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