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話 地頭蛇(1 / 3)

此刻的縣衙堂外,也許是因為溯溪縣裏多年沒發生過命案,衙門口聚起了不少的鄉民,於是馬家莊馬老四家的孩子被妖人施了巫蠱害命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一般飛快的傳開了。

一條僻巷路口,幾個徐娘已經老死的婦人聚在一處。

“知道嗎,今早馬家莊死了個孩子。”

“是嗎?咋回事?”

“聽說是讓什麼妖魔看上了,把童子陽氣給吸走啦。”

“是嗎,嘖嘖,可憐哪。”

這時,一個本地口音的女人聲音從一旁插了進來。

“可不止是那孩子,昨晚這溯溪城裏可死了不少人呢,城東橋村的老牛家閨女也死啦,聽說都是給那妖人害死的。”

一眾婦人皆是咋舌,聽得明白時卻也細了膽子,即刻便散了夥,各自躲回了家裏,有碰見家裏男人在的,壯了膽氣便添油加醋的一番說道,當男人問起是誰告訴她的,婦人左思右想卻怎麼也想不起當時說話的女人是誰,又怕自己男人嫌棄,所以便隨意說了個相識婦人的名字。

而與這類似的一幕,正在溯溪縣各處悄然上演。

如果馬老四這個矮壯漢子能聽見方才那個女人的說話,相信他立刻就能認出,今早正是這個聲音,在他們夫妻兩抱著孩子的屍首痛哭時,在自家門外說出了那句話。

“一定是昨天那個人偷了小石頭的血,才害死了你們家的小石頭。”

夏日的天邊有風吹來,吹得岸邊樹搖影動,吹得人們身心清爽,但是那流言也如同蒲公英的種子,被這陣長風帶往了溯溪的各個角落,靜靜的彌散,發酵。

城東的橋村,一戶人家的門前掛上了白幡,屋內,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抱著床上氣息全無的女兒嚎啕大哭,一個老漢吧嗒著旱煙蹲在一旁暗自垂淚。

這時,一個黑壯的中年漢子衝進了屋裏。

“爹!小妹是讓妖人給害死的!”

“啥!大娃你說啥?”

“馬家莊馬老四家的孩子沒了,狀況跟小妹一個模樣,他們說是有妖人騙了那孩子的血……”

聞言床邊的老婦人開始檢查起女兒的身體,果然在手上發現了一個細小的傷口。

“抓到那禍害沒!”老漢一把將煙槍磕在了牆上,隻見那被摩挲了多年,已然油光發亮的煙槍杆,砰地一聲,斷了。

“沒,不過馬老四一家進城告官了!”

“走!咱家也去!把你幾個兄弟都叫來!”

“那小妹的身子要不要……”

“唉,別折騰她了,就停在家裏罷。”已跨出們的老漢身子一頓,歎聲說道。

……

溯溪縣城北大街。

北大街這一帶的街巷,三三兩兩住的都是些破落戶,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這些人如今都淪落到了無田無產的可憐境地,然後別無出路,於是就搬到了這價廉物更廉的殘街陋巷,殘喘度日。

其中品性稍好手腳勤快的,也還知道在外邊打工做點小生意討生活,聊以度日。

而那些生性懶怠心術不正的,就整日在街上廝混,做些皮條、茶壺、偷雞摸狗的下九流營生。

漸漸的,也不知是不是因著進出便宜,許多勾欄酒肆也陸續在這北大街上立下了門戶。

經年而下,這縣城北街便也成了溯溪地界著名的煙花風月之所,藏汙納垢之地。

三山樓就是開在這北大街中段的一間酒樓。

說是酒樓,倒也是抬舉了這兩層樓十五張桌在角落立了兩塊屏風便說是個雅間的毫無檔次可言的半大飯館。

不過按張三爺的話來說,這他奶奶的好歹也是兩層樓啊,不叫酒樓叫啥。

於是便請了能請到的最有身份的讀書人——幾十年裏陸續教出好幾個進士的縣學老教席,來給三山樓題字,當然,別人願意來的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人是張三爺的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