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話 地頭蛇(2 / 3)

當時精神矍鑠的老人家提著狼毫筆聽到張三爺說的三山樓三個字,麵上不由一樂,哈哈笑道,“‘玄都五府風塵絶,碧海三山波浪深’,仙山藏樓,好——真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點門道。”而後落筆揮就,端的是鐵筆銀鉤,氣勢不凡。

張三爺也是卻之不恭,且沒有半點受之有愧的樣子,他麵色如常的給族叔奉上潤筆,送了老人家回去。

誰又能知道,這三山二字的真正來處,其實是出自三爺那個捋不直舌頭的老相好口中。

三山樓在北大街一帶聲名很好,是好到出淤泥而不染的那種,因為它除了經營日常的炒菜酒水,還兼賣包子,一日三餐都賣,且還是皮薄餡大的葷肉包子,價錢卻又比別家便宜了一大半,這種包子是北大街最著名的吃食,每日裏幾乎是供不應求。

有人會問了,皮薄餡大的葷肉包子,價錢卻又比別家便宜了一大半,豈不是要虧本?

其實不然,三山樓的包子雖不賺錢,但也談不上虧錢。

至於為什麼,在北大街一帶的老住戶中,其實這是人盡皆知,卻又都噤口不言的秘密。

北大街上有很多的勾欄酒肆,如今是太平昌盛的年景,所以每日裏尋歡作樂的客人也是絡繹不絕,但不論來尋歡的客人是有多急色,一般也會先點上幾個酒菜,但色人之意不在酒菜,在乎峰巒之間也,這些酒菜大多都是動不了幾口的,每夜下來,全雞全鴨什麼的不知剩下來多少,而這些全部倒進泔水桶裏也實在是可惜。

於是三山樓出麵,以低價將北大街上各家勾欄酒肆裏每天剩餘的肉菜全部買了下來,拉回到廚裏清潔加工做成了肉包子,再低價售出,這裏外一算,三山樓雖然不虧但也不賺,也就是回了個麵粉人工的本。

也許有人會問了,這不是讓人吃別人吃剩下的東西嗎?

之前已經說過,三山樓對所有人,都不曾隱瞞過這件事,所以北大街的人們大可以選擇不買。

但生活是現實的,你有權利選擇不去吃人家倒掉的剩菜剩飯,隻要餓不死。

於是三山樓的包子給了北大街的許多人一個選擇,麵對這每日裏供不應求的包子,所有人都噤口不言,裝作一副全然不知的外來模樣,吃著熱氣騰騰的包子,有魚有肉的大包子。

或許那包子裏,不僅僅有魚有肉,還有一點點微末至幾不可察,卻又在人心中無比重要的尊嚴吧。

張三爺本人並不常來三山樓,這溯溪縣裏知道三山樓是張三爺產業的人也並不多,但時下張三爺卻急火急燎地趕來了三山樓,因為有一個人要找他,在三山樓指名道姓要找他。

此時還是早間,沒到中午的飯點,除了外邊賣包子的桌前,人們絡繹不絕,樓裏卻是冷清的很,張三爺跑進了樓裏,在一樓的梯口深深喘了幾口氣,待到氣息平伏,這才施施然地踱上了樓梯,往二樓那個所謂雅間走去。

背手踱步,轉過屏風,張三爺正要開口寒暄,見著了那人麵貌,卻是麵色一黑,竟是開口罵道。

“奶奶的,怎麼是你這混球,老子還當是何爺呢!”

“三爺,出……出大事了!”

“慌個錘子,天塌下來壓的是你?”張三罵著在那人腦袋上來了個爆栗。

“死人了,死了好幾個人!”這人就是何捕頭派來通傳的那個心腹,在跑來北街的一路上,他也聽到了逐漸傳開的流言,所以才會如此慌張。

張三爺皺眉一想,幾個月都沒做過殺人越貨的生意了,哪他媽來的死人,莫不是手底下幾個小的瞞著老子犯了事?

想是這麼想,張三爺自也不能認,於是又是揮手一個爆栗。

“放你娘的狗屁!別他娘的什麼屎盆子都往老子頭上扣,回去跟姓何的說,老子這幾個月可是忍得有點憋不住,別把老子給惹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