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各州向國庫上繳的官銀,不論各府各縣,背後都一律鑄有印記,其字樣一般都是“府庫督製”或者“國庫專造”四字。
官錠是不予許在市麵流通的,若有違禁者,一律將按盜劫府庫之罪論處。
大夏朝市麵上所流通帶有鑄字的金銀錠塊,則大多來源於各地的錢莊銀號。
而“大升鑄寶”,則是一家名為大升號的錢莊所鑄一種銀錠的印記。
這大升號,則是由一名文姓商人十年前一手創立的一家商行。
最初的大升號僅是一家錢莊,總號設於上京,建立之初就在大夏北境六州設立了六十餘家分號,且一改曆來銀號錢莊百兩起存兌的傳統,建號伊始便立下了十兩起存,上不封頂,千兩存兌不抽水的店規。
而後,迎來的則是同業的嘲笑,嘲笑的是大升錢莊的經營方式不能帶來絲毫的盈利,卻要承擔極大的風險和龐大的經營支出。
誰也沒料到的是,大升錢莊遭人詬病的經營策略立即受到了廣大小中商賈的歡迎,使其一舉在北境中底層市坊裏獲得了極好的口碑,大升錢莊的銀票、飛錢,迅速成為了大夏北境民間商販手中的硬通貨,正所謂積小流以成江海,僅是建號第一年,大升錢莊的存兌總量就達到了白銀三百萬兩之多,一舉與北境老牌銀號金玉祥持平,也達到了江南第一錢莊日昌盛的四成。
然而就像所有的同業所預計,大升錢莊的確沒有絲毫盈利,並且在那一年間持續的虧損。
但此時所有人才發現,在大升錢莊的肩上,一個名為大盛商行的身影已經悄然崛起,而且此時勢頭已經無人可阻,在那一年裏,大盛商行藉著大升號巨額的現銀周轉,在各種明暗競爭中無往而不利,而大升號錢莊的區區虧損,早已是不值得在意的問題。
再之後,正如許多人所預料,大升號錢莊與羽翼已豐的大盛商行合為一家,統名為,大升號。
大升號,成為了一個傳奇。
直至如今,大升號為人所津津樂道的,除了它建立之初那天馬行空的經營手段,以及大升號錢莊那條十年不變的店規,再就是那位從未公開露過麵的文大東家了。
甚至有傳言懷疑文大東家此人是否真實存在,懷疑大升號其實就是天家的私產,當然,這些懷疑可能也隻是坊間的閑話,而大升號自然也無需理會這些空穴來風的流言。
言歸正傳,國朝之內的銀號錢莊,曆來都會將存彙入自家那些成色不一的散碎銀兩,進行回爐重鑄,以便於統一規格。
因為各種散碎銀兩間雜質成色各有不同,加之熔鑄的工藝過程中也有必然的損耗。
而大升錢莊為了補足這種“火耗”的損失,將自家製式銀錠分作了兩種規格,其中一種用於日常的兌換,投放在市麵之中,這種銀錠上的鑄印是“大升兌銀”四字,而這種銀錠裏略微參雜了一些雜質,當然,“大升兌銀”的成色仍還在水準之上,而且這種做法也是同業所共知共行的。
而另一種規格的銀錠,成色極佳分量十足,不存半點參雜,不過它的鑄造量不多,僅是大升號專與官家權貴交道買賣的用物,而這種銀錠,就是此刻陳大人手中的“大升鑄寶”。
五兩銀子雖不是個小數目,但也並非驚人,可關鍵在於能拿出大升鑄寶的人,已並非單單是富有那麼簡單,其背後往往都能與官家扯上關係。
於是陳大人有些納悶,自己這小小的溯溪縣裏,竟也有人能拿出一錠大升鑄寶來,且還是從個疑犯的手中,莫非那擄人性命的妖人是……
忽然想到旬月之前,手持座師名帖,被自己倒履相迎的那個人,陳大人不禁打個冷顫,不會,不會,他絕非如此招搖之人,於是連忙搖頭將這念頭驅了出去。
唉,陳大人拍了拍額頭,這案子不好辦哪,那妖人到底是何來頭呢?
於是揮手斥退了案下舉著托盤的差役,陳大人宣令了退堂,而後手握著那錠大升鑄寶,邊琢磨邊向著後堂內院走去。
而那方才舉著托盤的差役見到自家大人拿著物證徑直下了堂去,那低眉順目的模樣立時就是一變,麵帶著譏諷對一旁的同僚噓聲說道。
“還說咱家這陳朗陳大人是個青天,不料也是狗改不了吃屎,這還沒下堂呢,就把那五兩銀子的物證揣進了自己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