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夢境(1 / 3)

地動山搖,九天齊瀉。

耳畔的轟鳴聲連綿不絕,世界仿佛是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混頓不堪,樹成群地被壓斷,半丈高的洪流從遠處坡上奔流而下將山林草叢一概掩去,如同蠶食。

這可怖的泥流此刻正向著自己所處的那方湧來,速度極快!她站在原地,瞪大了雙眼看著這一幕,渾身早被雨水濕透,在風和雨的包圍中,內心極大的震驚和害怕竟讓她的雙腳再也邁不開,眼睜睜看著泥流離自己越來越近。

曾以為黑暗是最能給她安靜和安全的,而此刻咆哮的黑夜終於向她展示出了它的暴虐無情。她感覺到極度的寒冷和孤獨。快逃啊!她對自己說,就像幼時的那次一樣------火光衝天,耀著濺滿了四壁的鮮血反射出刺目的光晃的人幾乎眩暈……同樣是死亡的逼近,這一刻,她已沒了逃的勇氣了。

當泥流和著雨水形成巨大的怪物隨時要將她吞噬時,可是腰間卻忽然一緊,她的身體竟不可思議地向後飛起,而原地立刻化為一片泥海!

奇妙的力量帶著她在風雨中穿行,她的頭一稍動,抵著了一個堅實而微熱的胸膛,她好奇地抬眼,隻看見眼前依稀是個男子的輪廓。他的全身同樣滿是泥水,她看見他皺了眉頭,似乎對這處境也無可奈何,可她的心卻因腰間攬緊的手而漸漸平靜。她把頭靠緊那個胸膛,汲取那裏所發出的絲絲熱度。

忽然,腰間一鬆,那個唯一可以依靠的胸膛也消失了!她大驚!身體開始急速下墜,她竟掉進了泥海……

不!不是這樣的,怎麼回事?小俊喘著粗氣睜開了眼睛,額頭已是冷汗淋漓,她抬起頭來,發現自己正趴在城樓石欄上,邊上放著的油燈還亮著。

往樓下望去,廊燈照亮了半個主樓。做的真不是個好夢,小俊第一次放棄繼續點燈,她提著手燈準備回偏殿。榻上的男子臉色愈顯安祥,此時看起來像是在熟睡。碧喜在一邊打盹,更漏上看,已是四更天了。

她緩步走向窗台,拉起了海藍色垂簾。今夜無星無月,窗外的世界完全沒有廊燈的照耀顯得沉寂如死,連平時能聽到的遠遠的海浪聲也沒了。

島上風停了麼?她揉了揉太陽穴,不知為何,這種寂靜總能讓她的腦袋突突地發疼。

“小城主,你怎麼了?”碧歡突然進來了,發現她的異樣,放下了手中的木盆,走過來關切地問。

她搖搖手,淡淡道:“嬤嬤回來了麼?”

“嬤嬤昨晚就回來了,當時怕打擾你,就沒回稟,這會又在忙早膳煎藥,支我來給方公子擦擦。”

碧歡回道:“清和護衛帶話來說天城近日出了些事,忙著要大清查,淩掌權不便常來,日後就由清和護衛察看方公子病情,回了淩掌權後再送來藥。”

小俊點頭無話,接過毛巾替方臣原擦拭。碧歡發現尚在打盹的碧喜,急得上去就給了個爆栗。向來嗜睡的碧喜被嚇了一跳,見小俊來了,立刻起身站在了一邊。

小俊並沒有理會這些,拿著毛巾,細心地替方臣原擦拭。她看著這個人棱角有致的臉和微有些淩亂的雙鬢,不禁心下傷感起來便抬手理了理,這一理竟發現他的頭輕輕抖了抖,小俊一怔,對方的顫抖又厲害了。兩個丫頭都驚得說不出話來,以為這個昏迷了多日的人終於要醒了,卻不料榻上的人隻是唇齒一動說出了幾個字,“卓……伊!卓伊……”

小俊愣了半響,雖然沒聽清他說的什麼,但她依舊興奮不已,搖著他喚道:“方臣原!方臣原,你醒一醒,看看我,我是小俊啊!”

昏睡中的男子並沒有醒來,他雙眉蹙緊,仿佛再一次經曆著那一場生死的搏殺。小俊看得心驚膽戰,握緊了他顫抖的手臂。

“是朱雲門麼?我饒不了他們!我一定饒不了他們!”麵對眼前痛苦的人,小俊忍著淚暗自發狠。

是這個人在那次暴雨引發巨大的山體滑坡中將她帶離泥海;是這個人在冰冷的雨夜替她點燃溫暖的火把;是這個人帶她領略過晨雨初霽的旖旎。他曾是那樣優秀的一個人啊!

他遲早會醒來的。

小俊想,就像當初在中原,他和她一同走過她無法想象的種種瀕臨生死的境地,他的泰然自若和深思睿智以及他驚人的武功讓他們處處化險為夷,他絕不會長期沉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