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成發終於和了一把,王姐便驚呼:“啊,小許,你居然能贏牌?”老陳接著說:“小許,你這可是‘飛機上做愛——一日千裏’呀?”大家便說老陳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老陳卻嘿嘿一笑說:“謝謝鼓勵!再給你們講個笑話啊,說是某個鎮的鎮長很好色,女下屬有事情求他幫忙的時候,他總是說‘日後再說’,有些人就傻傻地等,等了一年半載也沒有動靜。其中一個女人就很聰明,用心揣摩了一下,哎,沒過多久事情果然就辦成了。你們猜為啥?”
有人問:“為啥呀?”老陳就說:“她就想啊,鎮長說的那個‘日’恐怕不是‘日子’的‘日’。”王姐就問:“那是哪個
‘日’呀?”老陳就笑著說:“鎮長說的那個‘日’呀,就是上床做愛的意思,這也是‘潛規則’呀,哈哈!”幾個男人都跟著笑了,王姐就把老陳痛罵一番。
他們說得毫無顧忌,許成發雖然已經習慣,卻是插不上言的,就抬頭去看牆上的畫,目光漸漸轉移到廚房門口。蘇曉燕正在現磨咖啡,捕捉到了許成發的目光,衝他粲然一笑,許成發突然覺得心裏很沉。
等胡主任到了,晚飯正式開始。蘇家的晚飯當然是豐盛的,先喝了兩瓶五糧液,然後又喝郎酒。蘇曉燕的父親並沒有入座,隻是站著敬了一圈,然後就把席麵交給了女兒,許成發這才發現蘇曉燕的另一麵。
酒過三巡後,蘇曉燕站起來說:“各位領導,今天借蘇老板的酒菜,我請大家吃個飯……”還沒說完就響起一陣笑聲,王姐用筷子敲著碗說:“嗬嗬,還借蘇老板的酒菜,曉燕你可真逗。”
蘇曉燕也笑了笑,接著說:“我敬大家三杯,祝各位領導和兄弟姐妹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完一口氣幹了,贏得一陣喝彩。之後,她放下杯子,又說:“今天我們是濟濟一堂,該來的都來了,許成發也重新回到我們的隊伍,下麵,我提議請胡主任給我們講幾句。”
既然起了頭,胡主任不講就不好看了,於是就站起來說:“好吧,借著酒勁兒,我就說幾句吧。去年一年大家都辛苦了,我們被評為全縣計生係統先進單位,我在這裏表示感謝。”說完鞠了一個躬,大家一起鼓起掌來。
胡主任擺了擺手,又說:“還有一件事兒,剛才蘇曉燕也說到了,就是許成發又回到了我們的隊伍。可能大家都聽說了,原來發生過一件不愉快的事兒,這其實是一個誤會;既然是誤會,大家都不要當真,過去了就過去了,來,一起幹一杯!”
一陣杯盞響過之後,蘇曉燕露出了一個微笑,抬頭去看許成發,隻見他正在專心致誌地吃一塊蹄花,心想真是一個不解風情的傻帽!好在胡主任也考慮到了,就對許成發說:“小許,你也說幾句吧。”
許成發愣了一下,問:“我?”
胡主任說:“對,說幾句吧。”
眾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在許成發的臉上,他一瞬間覺得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跳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去尋找一個人,隻見蘇曉燕正微笑地看著他,輕輕地點點頭;許成發立即覺得心裏踏實了,就站起來說:“謝謝大家對我的信任,我……不會讓大家失望……我敬大家一杯吧!”
王姐就說:“不行,沒有誠意,至少得三杯。大家說是不是?”眾人跟著起哄,許成發隻得又喝了兩杯。剛放下杯子,同事們就一個一個地找上門來,理由都是要祝賀許成發光榮歸隊,希望他早日轉正等等。許成發不能拒絕,一杯一杯地灌進肚子裏。
老陳連著跟許成發幹了四杯,還要喝。許成發說喝不動了,老陳就說:“你若不喝這杯酒,一定嫌我長得醜。”大家都笑了起來。蘇曉燕曉得老陳是個“酒麻木”,糾纏下去許成發肯定要吃虧,就走上前說:“酒多傷身,適可而止吧。”老陳打著酒嗝說:“月母子遇到老情人,寧傷身體不傷感情。”
蘇曉燕紅了臉,忽然說:“感情淺,哪怕喝大碗;感情深,哪怕舔一舔。要不,我替許成發喝吧?”有人就起哄說:“不行,蘇曉燕偏心,再說你酒量大,這樣不公平!”
蘇曉燕忽然意識到自己失了口,可已無法挽回,隻好順著話往下說:“嗬嗬,剛才許成發給每個人都敬了一杯,喝得不少了。為了不傷感情,喝個痛快;為了不傷身體,適可而止。你說是不是,胡主任?”胡主任就說:“適可而止吧。”
蘇曉燕又說:“這樣吧,我們來玩一個猜火柴的遊戲好不好?”見大家都沒有反對,就拿出九根火柴在眾人麵前亮了亮,然後背過手,再伸出來,讓人猜她手裏的火柴數,猜對了就喝。
輪到許成發猜的時候,他剛要說話,蘇曉燕忽然咳嗽一聲,然後對他眨了三下眼睛,許成發似乎明白了,就說是四根,結果順利通過。許成發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隻覺得喝了酒的蘇曉燕有幾分醉態,更加嫵媚動人。
這時,忽然收到胡淑琴的短信:少喝點酒啊。
許成發看了一眼就合上手機,他不想回複。
酒喝好了就上飯,按照青石橋鎮的規矩,這頓飯必須吃水餃。老陳一邊吃一邊調侃道:“哎,我昨天收到一條短信,說人生就像煮餃子,無論是被拖下水,扔下水,還是自己跳下水,一生中不趟一次渾水就不算成熟。這話說得還真有道理。”
王姐就接過話頭說:“是啊,人家許成發就是被你這樣的人給拉下水的。”老陳就說:“我咋拉他下水了?哦,你是說他喜歡給你‘放炮’這事兒吧?那是人家自學成才,我可沒教他。”王姐紅著臉罵道:“放你媽的蔥花屁!”打了老陳一巴掌,悄悄看了胡主任一眼。老陳也意識到了,急忙低頭吃飯。
許成發卻啥都沒聽到,他當晚又喝醉了,被兩個男同事架著送了回去。蘇曉燕堅持一塊兒去,說做東一定要做到底,不然對許成發他父母沒法交代。胡主任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王姐立即接過話頭說:“那是那是,好事做到底,這才是蘇曉燕的性格。”
幾個人走出蘇家沿著街巷往許家走去,這時一個身影忽然一閃就躲在一叢夾竹桃後麵。這個人正是胡淑琴,當晚她一直在蘇曉燕家門口徘徊,等待著許成發出來,如果許成發喝醉了,她就扶著他回家。不錯,許成發又喝醉了,可扶著他的卻是蘇曉燕,胡淑琴在一瞬間失去了衝上去的勇氣。
當一行人走過後胡淑琴悄然從夾竹桃後麵出來,呆呆地望著許成發的背影漸行漸遠,忽然捂住臉哭了起來。就在這時,張山民走了過來,聽見哭聲後就上來問:“你……咋啦?哦,是胡醫生呀?出啥事兒了嗎?”
胡淑琴就止住哭聲說:“沒事兒。”張山民又問:“你……要到哪裏去?”胡淑琴想了一下,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瓶子遞給張山民說:“張大哥,麻煩你把這個給許成發送去。”說完就跑開了。
再說蘇曉燕,他們幾個來到許家後說明情況,許成發的父母跟大姐一番千恩萬謝,急忙讓座倒茶遞煙抓瓜子拿點心,蘇曉燕等幾個人卻擺手謝過轉身就走了。
安頓好兒子,許母忽然拉過女兒,悄聲說:“小蘭,上次成發在你家喝醉了,就是這個姓蘇的姑娘把他送回來的,兩個人在房間裏嘰裏咕嚕說了好長時間的話,我估摸著那姑娘對成發有意思。”
許小蘭就說:“哦,蘇曉燕,可她在跟劉玉林談朋友呀,兩人都快要結婚了,她咋可能對我家成發有意思?”許母說:“可我總覺得那蘇姑娘的眼神不大對勁兒,他們兩個不像一般的同事關係。你說我家成發回來時間不長,兩人也不可能發展恁快呀?”
許小蘭說:“媽,那蘇曉燕跟劉玉林談了好幾年了。再說了,人家劉玉林的表叔是城管辦主任,他自己又在政府辦上班,是正式工不說,關鍵是體麵,人人恭維,在這青石橋地麵上也算得上一個人物,那蘇曉燕哪裏會看得上我們家成發?相比之下,還是胡淑琴更牢靠。”許母就說:“那,你抽空問問你兄娃兒,摸摸底細。”
正說著話張山民進來了,開口就問:“許兄娃兒在家嗎?”許母說又喝醉了剛睡下。張山民就舉著瓶子說:“胡醫生讓我把這個交給他,說是能解酒。”
許母就問:“胡醫生?就是那個胡淑琴?”張山民說是的。許母又問:“那她咋不進來呀?”張山民就說:“我看見她的時候她正在流眼淚,是不是跟許兄娃兒吵架了?年輕人麼,吵架也很正常。”
許母就把瓶子拿進去讓兒子喝下了裏麵的藥水。這時就聽見張山民在堂屋裏跟許父說話。張山民說:“許叔,今天下午城管辦主任到村裏來了,說是要張貼征地預通告,看來地還是要征了。”許父就說:“是啊,胳膊哪能拗得過大腿?要不是村裏一大半人不同意,恐怕早就開始了。”
張山民又說:“我還聽說縣裏來人調查新農村建設的事兒,說我們村裏以後也要建小區式的樓房,把我們都集中在樓房裏,把空出來的宅基地開發利用。”許父說:“嗯,我也聽說了。”
張山民又說:“真要那樣的話,就把我那幾間破房子扒掉,以後也去住單元房。”許父就說:“那還叫農民嗎?唉,山民,想辦法多掙點兒錢蓋幾間像樣的房子,別整天想著那些農民不該想的事兒。”張山民就笑著說:“那是,那是。”
第二天午飯後,許小蘭抓住機會跟許成發進行了一次談話。許小蘭問:“成發,你跟胡淑琴進展咋樣了?”許成發低頭不語。許小蘭又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許成發就臉色暗暗地說:“是的,自從我沒考上公務員她就開始冷落我,我覺得她喜歡的可能不是我而是一個公務員,這也太勢利了!”
許小蘭就說:“我聽說那胡淑琴是真心喜歡你,她冷落你,那是想讓你發奮,明白啵?聽說她還到陳天樸的茶葉店裏去找過你,可你不理不睬的,人家哭著回來你曉得麼?”
許成發又不說話了。許小蘭接著說:“聽說那天蘇曉燕也在場?”許成發點點頭。許小蘭又說:“你是不是對那個蘇曉燕有意思?”許成發的眼睛跳了一下,隨後卻說:“沒有啊。”
許小蘭就說:“別騙我了。如今鎮上已經有人在背後議論你跟蘇曉燕了,說你們兩個咋的咋的了,還說你們一起去……開房。無風不起浪,是話就有音,不會都是胡編亂造吧?”
許成發爭辯道:“大姐,你咋也信這些?”許小蘭說:“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叫人不得不信。”許成發猶豫片刻說:“大姐,我……我不太喜歡胡淑琴。”許小蘭愣了一下,問:“為啥?”許成發回答:“我也不曉得,反正不喜歡。”
許小蘭搖搖頭說:“成發,不是大姐說你,胡淑琴哪點兒不好?人才不錯,雖說隻是聘用的,可工作穩定,收入也可以。還有,她小爹是你的頂頭上司,將來你們成了對你肯定有好處;何況你這次能重新回去上班,人家胡主任是出了大力的,我們要念這個情呀!”
頓了一下,又說:“兄娃兒呀,大姐明白你的心思,可那蘇姑娘畢竟是劉玉林的女朋友,你跟她好,劉玉林會答應嗎?他表叔會答應嗎?我們惹不起呀!再說了,聽說他們兩個都住在一起了,你就不忌諱?”
許成發掏出一根煙點著,吸了兩口,忽然站起來說:“大姐,不是你想的那樣。”說完起身就走。許小蘭在後麵跺著腳說:“你這死娃子,人叫你不走,鬼叫你直跑,有你吃的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