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
天色晦暗,昏黃的夕陽拉開了黑夜來臨的大門,讓黑暗一點點的吞噬著夕陽的餘暉。
黑暗之中,一匹快馬正在山間奔馳,而那馬上,卻有著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此時,他們正朝著大道的某一處方向,直奔而去。刻不容緩的模樣,可以從那馬蹄揚塵而起的塵埃中看出……
馬蹄輕踏,婉清看著身旁的一草一木,在身邊飛速掠過。整個人輕柔地窩在楚硯的懷中,感受著他的溫暖,嗅著他身上不曾變過的淡淡蘭香。她發現,隻要自己靠得他越進,就越能覺到一種安心和踏實。
楚硯一路帶著婉清,朝了西襄帝王的所在之處而去。但他此刻的臉色,卻有些寧總。
他知道,隻要過了前麵的那座山,便會有人來迎接婉清,帶著她與西襄帝王的馬隊會合,然後再繞小路,避開皇上的大營,一路前往西襄……
楚硯低眸,想要再看看她,可當看見婉清窩在自己的懷中,一直在自己身上嗅來嗅去時,便好奇地問道:“你在聞什麼?”
婉清淡淡一笑,抬起頭來,露出可愛的笑容:“我以前總以為你身上的蘭香,是因為你口中的那位故人而來。現在知道了,我便是你所謂的那位故人,那我當然是要多享受享受自己的成果了!”
楚硯‘嗬嗬’一笑,便單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一手握著韁繩道:“真不知羞。”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婉清咯咯地笑著,毫不客氣地就把他那話頂了回去。言下之意,自然是他沒皮沒臉,她才恬不知恥了。
楚硯一聽,嘴角也就軟了下來,臉上也有著難以言喻的笑容,倒也沒再說什麼了。可是,那眉宇間卻似乎因此而染上了一層濃鬱之色,深邃的眼眸中,似乎在努力掩藏著什麼……
婉清看著他微蹙的眉頭,側頭想了想,卻怎也想不出,他此時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當楚硯勒停馬兒,便見幾個人從林中閃出,跪在楚硯的馬前,對馬上的婉清,恭迎道:“奴才參見郡主,郡主吉祥。”
婉清微微一愣,複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們是在叫自己。
可是,婉清就算知道了他們是叫自己了,卻似乎沒有要打算回應他們的意思。反倒是將目光看向了楚硯,看起來像是不肯下馬。
她知道,此次一別,恐將會有一段日子不能再看見楚硯了……
楚硯看出了她的不舍,見這跪地的幾人身手不凡,能在林中藏得悄無聲息,也就知道,他們定然會將婉清安全送達。便放心地在婉清耳邊輕聲安撫道:“乖,我不日便來。嗯?”
他們才好不容易相聚,剛剛在一起還不過三日,而且都還是在鬥氣之下度過的。她,又怎麼舍得離他而去呢?
不過,這句話就像是有無窮大的力量般。隻見婉清猶豫片刻,便還是扶著楚硯的手,翻下了馬背。隨即,便在跪地幾人的邀請之下,步上了前麵的一輛馬車。
那馬車普通至極,既沒有奢華的裝飾,也沒有強健的駿馬。看起來,隻不過是一輛尋常百姓家所用的馬車,普通到再不能普通了,半點都不會引人注目。看來,西襄帝王應該是已經早有準備了……
楚硯騎馬,看著婉清掀起車簾,從馬車內探出了頭,便對她道:“等著我回來!”
婉清笑了,心中本還存有的一絲不舍,也被心中的一抹甜蜜所覆蓋:“你若不回來,我便尋了你,然後往你身上放一堆的兔子!”
“喝。”楚硯一聽,俊朗的眸子便是隨著一挑眉梢的動作,而眯起:“有你的!”
“那個自然。”婉清挑釁一笑,可那雙杏眸裏,盡管洋溢滿了幸福的笑容,卻仍然是藏有一絲絲的不舍……
車輪緩緩滾動,伴隨著婉清不舍的目光,輕緩朝著前方而去。
楚硯騎馬目送著她的離開,心中的那些忐忑與不放心,也隨著那漸行漸遠的馬車,而稍稍落了地。
隻要她離開了,那他此戰就算會敗,那也至少能夠安心了……
楚硯一勒將身,策馬轉身,不敢再去看那漸行漸遠的馬車。他隻怕再看下去,會舍不得與她分開。但是,他又怎能舍得,讓她隨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呢?
……
“可是已經告訴挽晴,讓他們折道而去,別再來軍營了嗎?”楚硯回到軍營,見古奕早已等候在大帳內,便對古奕吩咐了道。
古奕點頭:“奴才已經寫信,由範叔帶去給他們了。此時,範叔應該已經在半路將他們給攔下了。估摸著,應該是已經改道,往了西襄去了吧。”
“沈耽的腿…真的沒了嗎?”楚硯安心地‘嗯’一聲後,再度詢問起了古奕這個問題。
“嗯。”古奕聞聲,也是輕歎一口氣,隻是以點頭回應了他。
楚硯聽罷,便是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那眉峰稍蹙的模樣,似乎是正在心中想著什麼。隻見他低眸半響,才出聲道:“降書可已送到了皇兄那兒?”
“送去了。皇上也深知,咱們那三戰是故意敗於他。雖然咱們損傷慘重,但是勝在兵多將廣,皇上的兵不多,就算勝了,也敵不過咱們的人馬。”古奕如實回道:“所以,他願意接受咱們的提議。”
楚硯沉重籲一口氣,無奈道:“你是不是覺得本王不應該這麼做?”
就算皇兄想不答應,也由不得他。前三戰若自己是故意敗給他,那這隻要一較真起來,皇兄眼下正士氣高漲,必然隻衝,而不退。勝負將會如何,皇兄也應該看得出幾分……
古奕一聽他的這個問題,便低垂了頭,不置可否。
然而,他的心中卻也的確是不希望爺這麼做的。如果,爺真的兵敗,以自己的死來讓將士們甘願被皇上收安。那到時皇上若是反悔,臨時起了殺意,爺的命——也就必然不保了……
楚硯見他低頭,便知道了他的擔憂:“但若非如此的話,將士們也不會肯降服於皇兄。隻要本王一走,他們就極可能會東山再起,到時,皇兄的江山也照樣保不住。所以——此戰必敗!”
“至於楚輝那裏,我也告訴他了,他也讚同本王的做法。適時他會將他的妻兒安頓好,再轉投皇兄麾下,助他抵擋徽孟。”
楚硯,似乎是已經把一切都安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