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真的肯相信輝王爺,是真心歸降嗎?”古奕擔心。
畢竟,輝王爺是為了爺才助他反抗皇上的。說不定,皇上擁有了兵權後,就會反倒利用手中的兵力,對輝王爺不利!
“隻要我一死,北漠皇族便隻剩下楚輝與皇兄二人。皇兄若不想被天下人辱罵,說他不顧手足情誼,將先皇的皇子一一鏟除,永絕後患的話,那他就絕對不可能再對楚輝下毒手。甚至是,楚輝的地位可能還會比以往更盛。但是——倘若皇兄真的起了殺心,我若能僥幸逃脫,楚輝也會成為咱們的唯一退路。就算逃不掉,楚輝的隻要手握兵權,也就不會畏懼得了皇兄的兵力幾分……”
楚硯說及此,便拍了拍古奕的肩膀,猶如萬斤重地道:“此戰過後,我若是無法去往西襄的話,你便轉告沈耽,讓他替我照顧婉清吧!”
“爺……”古奕聞聲,心中便帶了痛,緊皺著雙眉,咬緊的牙齒除了這一個字外,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走吧,咱們等的風到了,差不多是時候順流而下了。”楚硯輕拍古奕一肩,便拿過了一旁的鎧甲穿上。古奕見此,也就不好再說什麼,隻是上前幫著他將那架上的銀色鎧甲,一一穿著在身。
他知道,爺已經下了決定,隻要是爺決定的,就不會再更改了……
……
馬車顛簸,在接到古奕的來信後,古挽晴他們便是立即改道,朝了西襄的方向而去。但是,因為要繞過北漠的邊境,出得北漠,就唯有行這山道險路。所以,此時範全駕著馬車,也是行得小心翼翼……
馬車內,沈耽雙目緊閉。盡管已經幾乎是半個身子都半躺在馬車內,多少能夠躺得安生了。可是那腿下傳來的痛,卻因為這山路的顛簸,而叫他始終無法忍受,哪怕他拽緊了雙拳,牙幫緊咬,卻也忍不住那種鑽心的疼痛!
古挽晴看著沈耽麵色蒼白的模樣,也不經心門緊了幾分:“還受得住嗎?”
沈耽微微睜眼,看了看古挽晴與宋昱禾,不知為何,心底卻生了一股落寞。他從未想過會如此,他隻料想過,可能此行去徽孟,隻會丟了性命。那徽孟帝王——心是該有多歹毒?明知他沒了雙腿,隻會痛苦不堪,卻偏偏要留下他的性命,來折磨他……
思及娘親的死,沈耽雙拳更是握得愈發緊,啪嗒的聲音,聽起來似是疼極了。可那疼,卻怎也敵不過他雙腿的疼。一種說不出的恨意,也在他的心中漸漸蔓延開來……
然而,下一刻,他卻霍然鬆開了緊握的手。
就算再如何的恨,現在的他,又還能做什麼呢?像他這樣的一個廢人,不是什麼也做不成,隻會連累別人嗎?!
沈耽想著自己的無能,便覺得這兩個女人擔憂的目光,也叫他頗為覺得難堪。側轉過身,不肯再看她們其中之誰任何一眼,隻是以那略見消瘦的背,去麵對了她們……
“你不是喜歡李婉清嗎?你喜歡她,那你就得好好的活著!”古挽晴見他如此,便是罵了道:“這般沒用的男人,難怪李婉清會要爺,而不要你。不過是雙腿罷了,疼了,過了,就算了!大不了,以後靠兩個木輪子或是兩根木棍,走路便成了。難道,沒了腿,你就不是沈耽了?得改名換姓,把祖宗也丟了?!”
“閉嘴。”沈耽低低的怒吼。
挽晴聽了,卻半點也沒有要住嘴的意思:“爺這一戰,定會輸,保管不贏。要是爺死了,那你覺得,還有誰能夠照顧李婉清?徽孟帝王?西襄帝王?還是——你想要她日後由別人來照顧,而非是你?!”
沈耽霍然轉身,指著被白布條包裹著,滲著斑駁血跡的雙腿道:“你看不見嗎?我腿廢了,沒了,砍了,什麼都沒了!你叫我怎麼去照顧她?!”
古挽晴見他麵目猙獰,再也看不見那幾日來,所見到的半點俊朗瀟灑,便是怒得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
隻聽‘啪’地一聲響,嚇得在旁的宋昱禾,麵色一驚,立馬就想開口去罵古挽晴時,卻聽古挽晴大聲道:“沒了就沒了!你腿沒了,我的又沒殘沒廢!大不了,以後我當你的腿便是了!全當,是我這輩子虧欠你的,讓你沒了這雙腿。但是——就算換成了是我的腿廢了,我也絕對不會像你這樣,跟個廢物似的!沒用!”
沈耽微微一愣,沒想到古挽晴會說出這樣的話。側轉過身,似乎再也不想與她說什麼了。
而,宋昱禾聽了古挽晴的這句話,卻是滿臉不悅:“誰稀罕你的腿了,又不是鑲金帶銀的,你那兩條短腿,沈耽他也不見得就稀罕!”
“你給我閉嘴!”古挽晴指著宋昱禾的鼻間。
“閉嘴?要不是為了你,他的腿能廢嗎?你還好意思叫我閉嘴?!”宋昱禾瞬間暴怒,撲上去就要跟古晚廝打,較個高低。
可是,宋昱禾根本不會武,哪兒能是古挽晴的對手?這一手伸出去,就被古晚不費吹灰之力地給製服了。
就在宋昱禾因為被古晚製著雙手,因為疼痛不已,快要哭出聲來時,突然聽得沈耽道:“婉清若需要我照顧,我便會慢慢好起來。謝謝……你剛才的話……”
車內的人,都愣住了。盡管宋昱禾對沈耽這句話有些不滿意,但她也沒再說什麼,而是安靜的從古挽晴手中掙脫,坐回了原位。
隻要他能好起來,哪怕是為了那個李婉清,又能有何妨……
……
華星初上。安靜了幾日的土地,戰火終於被再次掀起。
風清的夜晚,暈染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腥甜味兒,火舌吞噬的獨特氣息,伴隨著這股腥甜,在這片土地上悄然蔓延。數萬大軍,隻在頃刻間,不費摧毀之力,就被北漠皇上所盡數勸降。而這一切,也都該歸功於楚硯。若非他在軍中放下消息,擾亂了自己的軍心。他的軍隊,又豈會被北漠皇上不費一兵一卒,就將其盡數歸降呢?
但是,此時的楚硯,卻率領著唯一剩下的數千精兵,一路劈殺,不見回頭地朝前而去。
而——那數千精兵,又怎麼能夠敵得過北漠帝王的數萬軍隊呢?
鮮血,早已染紅了他的臉。昏黃的火焰下,除了那沾染上血跡的鎧甲,發出了森寒光芒外,便隻剩下刀劍碰撞的腥舌,在刺耳聲中濺起火花。
楚硯已不知,自己到底是砍掉了多少首級,也不知自己的身上,受了多少的刀傷。他隻知,自己絕不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