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耐熬到深夜,沉香等父親熟睡,溜出了家門。圓月高掛,樹影深深,沉香深一腳淺一腳,趕往河邊。
敖春已在河邊等他多時,身披一件披風,回頭看向他,說:“你來了,夜裏冷,怎麼不多穿件衣服?”
沉香走得急,呼吸急促,心跳也得很快,砰砰砰幾乎要跳出胸脯,緊抓住敖春的手腕道:“我娘到底在哪裏?你快送我去見我娘吧!”
敖春沒有立刻回應沉香急切的問話,而是脫下披風蓋在沉香肩頭。
沉香下意識拒絕:“我不用——”
敖春沉靜道:“等下會冷,聽話。”
沉香愣了愣,順從了敖春,緊扣手指,按捺住急切的期望,等敖春係好披風帶子。
敖春拍拍沉香的肩,說:“好了,待會記得坐穩扶好,別摔下去了。”
沉香還不知道敖春要怎麼送他去見母親,忽然不知何處生出雲霧,將他圍繞,借著月光,他看見那身著紅衣的年輕人消失不見,轉而出現一條修長的龍。
這種神異的族類雖然與他有深深的交集,他卻也隻在圖書和壁畫上見過它們的模樣。這樣近距離的觀看之下,他驚覺圖書和壁畫上的龍根本沒有畫出真實的龍十分之一的威風與美麗。
月光下,那雙金色的眼眸清澈透亮,依稀能辨別出龍鱗是翡翠的顏色,每一片都晶瑩剔透,折射溫潤流動的光。
身體忽然騰起,青龍載著他飛上了天空。月亮越來越近,溫和夜風漸漸變得寒冷。沉香攏住披風,明白了敖春的好意。
坐在龍的背上,從雲叢裏飛過,這經曆就像夢境。想到離母親越來越近,沉香的心跳得更快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來到一座山腳下。
夜晚的密林十分黑沉幽靜,讓人不自覺心生恐懼。沉香卻沒有心思恐懼,隻想著要見到自己的母親。他正要開口詢問,敖春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噓聲示意道:“聽我說。”
沉香點頭。敖春鬆開手,看向遠處的山說:“這裏是華山,你母親就被關在那座山上的山洞中。”
沉香想都沒想,就往山上裏走。
敖春拉住他的手臂,說:“沒用的,那裏有山神鎮守,不許任何人靠近,你去了也見不到你母親。”
“到底是怎麼回事?”沉香的心被膨脹的疑惑填滿,不僅有不解,還有不知緣由的怒,他問敖春:“為什麼我娘會被關起來?為什麼我娘會被關在華山?”
“為什麼?”敖春也不知道為什麼。
活過這麼久的他,連前生經曆的那些往事都還沒弄清楚因果緣由,如今這些仿佛重蹈覆轍的事,又怎麼弄得清楚因果緣由呢?
他思索著,為什麼不是直接上報天庭而是私自關押呢?
他喃喃答道:“也許是為了一點兄妹情義?”
想到沉香母親的身世,他暫時隻能想出這個答案。
他道:“你母親不是凡人,名叫楊嬋,是天上鎮守欲界的女神瑤姬的女兒,因為與你父親這個凡人結合,違反了天規,所以被你娘的親哥哥、你的親舅舅二郎神楊戩關在了華山。”
沉香怔住,不知道作何反應,既震驚於母親的身世,也震驚於自己的身世。敖春又補充道:“你舅舅和你母親也是你祖母瑤姬私自和凡人結合所生,由於違反天規,瑤姬已被天庭處死了。”
沉香渾身一震,怒道:“為什麼?祖母隻是和凡人結合,她傷天害理了嗎?要承受這麼重的處罰!如果神仙隻是和凡人結合就要被處死,人間有那麼壞人,他們作惡多端,為什麼卻活得那麼好?!”
敖春默然,道:“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
“不仁不慈,不公不正,天庭就是這樣的嗎?天規就是這樣的嗎?”恨意在血脈裏燃燒,沉香怒道。
敖春眼神變得黯然,垂眸道:“如果覺得不公,就去爭取吧。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幫助你——不惜一切代價。”
“我要救出我娘,我絕對不能讓天庭害了我祖母之後再害了我娘!”沉香並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重量,此時憤恨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好。”敖春點頭。
“那我們快上山!”沉香拉著敖春就往山上走。
敖春牢牢站定原地,沉香回頭看他,敖春說:“憑你和我是鬥不過山神的,更別提打敗你那號稱三界戰神的舅舅,因此我們必須另辟蹊徑。”
“怎麼另辟蹊徑?”沉香問。
敖春帶沉香飛到華山的另一麵,站在一麵山壁前。
他變一把鐵鍬,遞給沉香。
沉香不明所以地接過鐵鍬,敖春問:“聽說過愚公移山的故事嗎?”
“嗯,小時候我爹和我講過這個故事,用來哄我睡覺。”沉香點頭。
想象出劉彥昌努力哄小沉香睡覺的畫麵,敖春微微勾起嘴角,道:“這是當年愚公以決心和毅力造就的神器,挖山山穿,遇石石碎。我猜到你會想要救出你母親,特意從龍宮寶庫裏找出來的——打不過守山的山神和你舅舅,我們還不能偷偷把華山挖穿救出你母親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