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故意的囉?埃博拉病毒熱,莫達非尼藥……這些的的確確出自你的本意?”
格雷斯撇撇嘴。
“我說過他們活該。他們不配入土為安。”
“那麼新約那些從來沒巴望當超級英雄的普通市民你要怎麼解釋?”克勞德的眼光淩厲地刺向他,“他們也是咎由自取?!”
他不以為然:“那群腦滿腸肥的豬頭還是不是被這些愚蠢的納稅人的錢養胖的。”
克勞德真的震怒了,反手給弟弟一耳光:“混賬!你瘋了嗎?!”
捂著臉跌坐在地,格雷斯的神情倏然改變。他瞳孔突兀地凝聚一線淒厲,就像刀鋒出鞘,纖細而尖銳,劃破克勞德的眉梢。
“是,我是瘋了——如果你自以為正常的話!”他歇斯底裏地叫囂著,“所有的偉人都是瘋子,所有的天才都是瘋子,所有的哲學家都是瘋子!他們的理想全是在瘋狂的驅使下升華的,我也不例外!”加重語氣,他從胸腔發出一聲近似嘶吼的呐喊,“我知曉你們派了個臥底來做試驗,我也讓你們看到我確實有進行人工選擇的本事。可惜特例隻此一出。‘拉普拉斯妖’是什麼,它是最美麗的智能生物,一把瘋狂的標尺!你親眼目睹它測量出的成果了,嗯?僵屍,喪屍,哈哈!我不過是將貪婪實體化,然後奉還給它的主人們罷了——潛伏在這些人類心底的,可不就是這樣醜惡的怪物!你覺得他們對力量的索取是基於人類的欲望嗎?不,這是欲望的人類,這就是現實!”
克勞德悲哀地看著格雷斯發狂。這是癔症的表現,是病人自我保護的手段。當他在生活中受創,潛意識便會轉化,影響他的精神狀態,稱為心理分裂。
——這意味著一旦他產生殺戮的念頭,他會徹底變成另一種人格。
就如眼前所見一般。
“格雷斯!”他再也受不了了,情不自禁跪下地去,用力摟抱弟弟的肩膀,“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你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格雷斯突然停止癲笑,呆呆盯著伏在自己肩頭懺悔的哥哥。
“你的錯?”他疑惑地問道,“你的錯?”稍後他猛力搖頭,大聲反駁,“不對,這不關你的事,是這個世界不好。世界太公開了,要想感受真正的自我,就應當與世隔絕。你知道我的自我是什麼嗎?我起先也沒想到……我想啊想啊,想啊想啊,最後,解開了謎底。真令人沮喪,任何謎底都是那麼的乏味。”
他無可奈何地凝視雙生子中的那一個。
“我的謎底,是你。我要想找尋自己,首先就得超越你。因此我想方設法,企圖通過‘進化’,使自己擁有你一樣巨大的能量。可就算我能夠隨心所改造人或毀滅人,卻永遠無法在自己身上實現。我注定做不了你,取代不了你,我甚至從來都不能接近你!”他難得一吐為快,自覺心頭舒暢不少,“從小我就隻能眼睜睜地旁觀著你。他們都說你調皮搗蛋,一天不鬧騰就要翻天……但你該有多自由!你資質卓越,你人生的起點是無數人一輩子為之奮鬥的終點。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而我隻敢戰戰兢兢地終日與書為伍,用這種卑微的努力去討好所有人!有誰在乎我的感受?除了讀書我沒有別的選擇,我不想被社會拋棄,隻好拋棄我自己。
“我太累了,為什麼我隻能做你的影子?你被‘白手’帶走的這麼些年,他們沒有一天不念叨你的名字!我不得不愈發活得如履薄冰,因為萬一我出了什麼岔子,他們就會說:‘看啊,換作是克勞德的話絕對沒問題。’你認為這樣很快活嗎?有時我真恨不得當年被綁架的是我!
“克勞德,什麼時候我才能像你那樣神采飛揚、生機勃勃地活一回?我嫉妒你嫉妒得要命,隻盼望有一天我可以真正做我自己,好好活下去……”
格雷斯兀自沉浸在自己狂亂的臆想當中,眼裏赤裸裸的熱切炙烤克勞德的心。這是現實開的玩笑嗎?他嫉妒他享盡周遭萬千寵愛,他反過頭來也在嫉妒他的隨心所欲。兩個人長久地沉默,直到門外傳來的慘叫驚動他們。
“是那支特警小組。”格雷斯率先反應過來。
“關掉機關,”克勞德命令說,“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
格雷斯應允地點點頭,似乎又恢複成那個溫順的孩子:“好,不過,我不覺得我和你存在什麼恩怨呢。”
“格雷斯……你,不恨我嗎?”
“唉,這真是個傻問題。”咬著指頭竊笑,蜷在他懷裏的格雷斯眼神純澈無比。克勞德不由得動容地緊緊擁抱他,不料在特警小組成員破門而入的刹那,他聽見弟弟以扭曲的怪異聲調補充道,“不恨你,怎麼可能?”
下一秒,一把匕首毫無征兆地……捅進他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