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2號鑽石套房外包裹著一層金屬絲網。克勞德大膽地摸了摸,診斷結果為銅。
銅是可以阻隔無線電波的一種材料,從而創造一個密閉的空間,這在物理學中被稱作法拉第籠子。他笑笑,翻找出身上攜帶的電子設備,通通丟棄在門外,隨即推門進入。
這是個大得離譜的房間,同時也空蕩得離譜。沒有家具陳設,四壁、天花板包括另一端的一扇門都油漆成白色,白到讓他險些突發雪盲症——多虧室中央的彩色方格地板幫助他避免了這種危機。他慢慢沿著邊線踱步,低頭琢磨這些方塊是否存在什麼玄妙。
“喂!”
背後驀地冒出來的喊聲嚇了他一跳,扭頭一看,原是一名特警小組的成員。他頓時有點不痛快,感覺外人插手了他的家務事:“你來做什麼?”
“聯係突然中斷,頭兒擔心你出事,派我上來增援。”特警推子彈上膛,沒多介懷克勞德的態度,“哎,你怎的不過去?那隻妖怪就躲在那後麵,對吧?”
“不,別動!”
勸阻無效,他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扇門了,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招呼克勞德:“愣著幹嘛,走啊!這格子能有什麼稀奇,不就是小孩子玩的跳房子——”
然而能夠出現在“拉普拉斯妖”的地盤,就說明它們不僅僅是拿來遊戲。在他話音將落未落的時候,他踩踏的紅色方塊邊緣泛起詭異的銀色,繼而正中心一道激光束衝天而起,眨眼的工夫就把他切割成了兩半!克勞德目瞪口呆地注視青煙當中那具軀殼伴隨黏稠的骨肉分離的聲音,一左一右,端正地癱軟下去。
這是遊戲出局的下場嗎?即使是身經百戰的“白手”殺手也不禁打了個冷戰。他沒來由的恐懼的根源,或許是因為策劃這一切的……是自己的弟弟。那個勤奮的學子,人人交口稱讚,無不譽他是“今日祖國的花朵,明日社會的棟梁”。而今他果真成長為厲害的角色,殺人如麻,嗜血且殘忍,狡詐又瘋狂……
克勞德眼底酸澀得難受,不得不閉眼穩定心神。未幾再睜開,周圍的場景變幻作兒童遊樂場,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追逐打鬧地穿過一片彩色棋格。一個歡快地奔向他站立的方向,在穿過他身體的一瞬間消失了,他抬頭凝視單腳跳著衝自己揮手的那個,微微笑道:“格雷斯,我來了。”
第一步是南北向的第7塊藍色方塊,第二步是第2塊黃色方塊,第三步是東西向的第5塊紅色方塊,再來是第3塊綠色方塊……他默默計算,小心地跨過地上的屍體縱橫跳躍。伊始時頗為順利,但在行進至中間地帶時他甫一落地,便靈敏地發現腳下方塊開始變色!
“糟糕!”
激光束再次出擊,迅速變形的他拚盡全力縱身回躍,翻滾了好幾個跟頭才僥幸逃過一劫。黑豹喘著氣瞪向那片殺機重重的彩色地板,又急又怒地舔舐受傷的後腿。沉思許久,他一瘸一拐地重新站在方塊們前麵,以視死如歸的烈士心態再度挑戰跳房子。他走到出錯的那一行停下來,正準備仔細研究一下,倏地方塊又發光了!絕地逃生又一次上演,他這回必須好好思索萬全的對策了,不然,同一類好運決不會眷顧他第三次!
“不能踏錯方塊的位置和顏色,不能在中途長時間滯留……”他在邊線外轉悠,竭力回想兒時和格雷斯玩樂的光景。耀眼的白牆粗略描摹他模糊的身體線條,映出一團亂糟糟的漆黑。他突然醒悟這個遊戲是一個提示,旨在強迫他回首那段不複返的舊時光,回首他們的最初。
“你……是這個意思嗎?”
凝水豎立一麵鏡子,他足尖點地地輕巧來到方格地板的正中,接著騰身轉圈,觀察鏡子映出的相反的格局,按相同的操作步驟倒退。這一回合,激光束沒有發動,他成功了。隔在他與格雷斯之間的,也終於隻剩眼前這一扇門。
克勞德恢複了人形,轉動門把。
“這是我們惟一一起玩過的遊戲,記得嗎?”
門裏,那張跟他一模一樣的臉孔,用跟他如出一轍的方式掀起嘴角,微笑。
這是世界上的另一個他。清秀的眉目,俊美的姿容,甚至透著股淡淡的書卷氣。如同一介古典書生,文靜內斂,沒有纖毫殺氣。
一陣強烈的眩暈深深擊中了克勞德,他幾乎有些支撐不住。倒是格雷斯趨前一步,蹲下身子,非常自然地伸手觸碰他淌血的腳踝:“你總是這麼不當心,老把自己傷著。你看,口子很深呢!”
克勞德驚愕地瞪圓了眼睛。格雷斯道了句“醫不自治”,拉他在椅子上坐下,取來醫藥箱忙活開來。克勞德看他拿雙氧水為自己消毒,頭就靠在自個兒的膝蓋邊,靠得那麼近。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小心翼翼地撫上那頭濃密的黑發。
“真好。”弟弟埋著頭吃吃地笑,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克勞德木然抽離了手,改為頂住格雷斯的下頷,從而迫使兩人對視。
“為什麼?”克勞德的手指僵硬了些許。
“他們活該。妄想長生不死青春永駐、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多可笑呀!而且更可笑的是,他們居然對‘拉普拉斯妖’的能力信以為真!”格雷斯收起紗布站起來,居高臨下俯視克勞德,“魔法這個東西是命裏的定數,有的人有,有的人沒有。沒有就是沒有,不要指望我能‘無中生有’!”他煩躁地用小孩賭氣似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