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的反常讓我想起剛開始同居那會，每次吃完飯莫莫都會剩半碗，我就成了垃圾箱，負責減輕他的罪孽。不知怎麼我有點慶幸是服務生發的感慨剛才要是我接上話，我可能有不知廉恥的嫌疑，以我在他心裏的形象，我擔心這次約會很可能是我和他最後一次見麵。
看著那根趴在杯沿的煙屁股，我的心髒像挨到了冰冷的東西，我抬起頭，莫莫的臉微微側像窗外，眼珠子搖搖晃晃的像是水麵漾起的光輝，“莫莫，我知道爸他……”
“死了，也還好吧。”莫莫嘴角輕揚，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自嘲，“至少我現在能生活自理，要是四五歲、五六歲就父母雙亡，孤零零的又沒個依靠，那就不大好了。”
“是啊！”我悠悠說，“那你找我來幹嘛。”
莫莫眼神一縮，落在咖啡杯上，呆了幾秒，又把煙拔了出來，放在下麵的盤子裏，邊把單肩包轉到前麵邊說：“上次……”
“等會兒，女士優先，我也有事要告訴你。”
他點點頭，停下手，“行，你先說。”
“我要結婚了。”
他很短暫的把視線移到我臉上，又很快拉下眼皮去瞧桌布上的兩個相擁吻的情人畫像去了，最後他還是點點頭，“哦，是嗎？”
“你能來當我的伴郎嗎？你也知道我沒什麼親……”
莫莫手推的很果斷，他再次側過臉，視線聚焦到僅有一角趴在不遠處大廈天台的落日，火紅的雲燃燒著整片天際，幾聲難聽的烏鴉叫聲久久縈繞在耳際。“不論你嫁給誰我也隻能說聲恭喜了，至於伴郎我可沒那福分，再過幾天我就得去日本留學了。”
“所以你這次來就是跟我道別。”
“不全是吧！”莫莫打開包包，從裏麵拿出個黃色的文件袋，“法院不是判罰我家賠償你一百七十六萬零兩百五十四塊錢嗎？我這幾天處理了我爸媽在廈門的生意，加上春風園林有限公司和肇事者共同給的賠償金，錢還有點不夠，所以我隻能拿年前爸媽買的房子賠給你了，房產證什麼的我都處理好了，你看一下，房子的價格是一百四十萬，加上裝修和全套的家具應該是夠了，對了還有這個，幫我還給衛依靈。”莫莫拿出上次衛依靈送給許秋苓的的禮物。
“我們之間有必要算的這麼清楚？”我的聲音澀澀的，像是有什麼堵住了喉嚨。
“親兄弟尚且明算帳呢，我家也沒欠人東西的習慣，而我有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在國內，所以還是把該算的帳算清楚了，免得心裏落下疙瘩。”
“那我要是說……”
莫莫突地抓起包，半直身體就衝出座位，“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了，房子你有時間你去看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他嘴裏說著，人已經拐到了樓梯口，我站起來正要喊他，耳畔還清晰響著他說話的餘音。
我把目光聚焦到窗外的奶茶店門口，一個女生像朵出水蓮花亭亭玉立，手交叉的提著個紅黃相間的包包，腳上的白球鞋不停的踢著地麵；烏發瀑布似的散在背後，可惜她的劉海遮住了額頭，我不大看得清她的麵貌。我是從她的白裙子和喜歡用腳踢地麵的習慣認出她來的。
莫莫走過去，叫了她一聲，紫曦身子猛烈的晃了晃，一頭猛紮進了莫莫懷裏。
我有氣無力的坐下來，眼睛定格在莫莫剛坐過的地方，我似乎還能看到椅子上嫋嫋上升的熱氣，我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還以為莫莫還坐在那兒，夕陽將他的整個身體包裹住，莫莫全身紅彤彤的，好似浸在血裏。他望著我笑，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閃閃發亮，還有他的眼睛，笑的時候眼睛眯著像有兩排光直射出來，但我還是喜歡他盯著我看，細心點我會發現他眼睛裏的我特清晰、特純潔，而站他對麵的我縱然再怎麼仁慈也會動點歪腦筋，其實我是想親親他的眼睛，那裏麵的我才是最適合莫莫的。
等莫莫在我的腦海裏慢慢變模糊，終至消失不見，我盡可能的將全部的重力挪到背上，可背與椅子的摩擦力不足以支撐我坐的姿勢，我慢慢的往下滑，最後停留在半坐半躺的怪形狀中。“小姐，請問你沒事吧！”
我抓起桌上的文件袋，要不是服務生提醒我，包差點都忘了。我走到大街上，隨便攔了輛出租車，報了個地名，司機罵罵咧咧說了句：“神經病。”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碰了好幾個這種司機後才知道我是坐城鐵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