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璘也鎖了門,他突然害怕一個人待著,便提前去了海邊人家,係上圍裙幫張齊麥幹活。
前後不過八個小時,但張齊麥總覺得解璘不對勁,可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隻好揣著這份疑惑,挨到了打烊。
收拾完桌椅,關好店門,張齊麥帶著解璘上了天樓。
小木桌支開,左右手兩邊各放一箱啤酒。
這架式,像是要逼得人酒後吐真言。
兩個人麵對麵坐下,張齊麥刷刷起了一排酒瓶子:“什麼都別說,先喝一個。”
張齊麥喝得快,捏著瓶頸子打酒嗝,眼神半迷離地指著解璘:“你跟我說實話,你當年跟陳沉究竟是什麼情況?怎麼他一提起你,就跟吃槍藥似的?你究竟幹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了?”
對不起陳沉的事……
從何講起呢?
解璘吞下最後一口酒,奇怪於它為什麼突然變苦……
“我們認識的時候,都還在讀初中。他十一,我十三,他上學早一年,我上學晚一年,就這樣成了同學。”提到這樣命運一般的巧合,解璘笑了。
“十七歲那年,我跟他表白,才發現我們是兩情相悅。”
“可是兩年後,家裏出事,父母離婚。母親被這一段婚姻傷害很重,她要出國,並帶著我一起。”
解璘當然沒有全說實話,他隱瞞了十九歲那年當著所有親戚出櫃的事實;隱瞞了父母將他強製性關禁閉的事實;隱瞞了他半夜翻牆出逃,卻被保鏢抓住,不慎摔斷腿的事實……
他不想讓任何人替他的錯誤承擔後果,或者說分擔責任。
他錯了,就是錯了。
張齊麥把解璘這一車軲轆話往腦子裏轉上一圈,混著酒嗝吐出個問題來:“父母離婚,然後你走了。陳沉呢,你就這樣跟他分手了?”
解璘臉色更加難看,拳頭攥得青筋暴起:“我沒有。”
“哦,”張齊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是異國戀維持不下去分的手?”
“沒有。”解璘表情極為痛苦,絕望地重複一遍,“什麼都沒有。”
“啥意思,說明白點?”
“我走沒跟他說,到了國外,也再沒有聯係。”
“啊?你小子玩人間蒸發,不道德!陳沉說你是混蛋,一點都不冤枉。”
“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解璘抓緊解釋,“現在,我和陳沉之間沒有阻礙。隻要他願意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就可以幸福。”
張齊麥擺擺手,示意解璘先別表決心:“等我算算,你走那會兒陳沉是十——十七,陳沉現在二十七,二十七減——十年!”
十年,讓人不敢想象的漫長。
雖然時間它從來都不緊不慢地走,可有人說它似箭,有人說它如年。
但如果這十年的開端是拋棄,誰敢說它似箭?
張齊麥簡直不敢深想,這十年裏,陳沉究竟用了多少時間去期盼,去相信,去等待轉機;然後又等待了多長時間,才算幻滅,認清現實;之後的平靜,遺忘,又占據了十年的幾分之一?
難怪陳沉會那樣絕望地寫下那些悲傷的句子,會隨時準備好死去。
在他的大腦中,突然蹦出一個大膽的猜測:陳沉至今仍在咀嚼的惡果,前因就是這個男人。
伴著這個猜想,張齊麥看著解璘的眼神,漸漸複雜:“都過去了。難道你不擔心,現在的陳沉,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樣子了?比起彌補那時候分手的遺憾,你還是別去招惹他。”
可是這一刻,解璘牽動嘴角笑了,眼神又無辜又悲傷:“我做不到。”
張齊麥裝作不信:“你要鐵了心的去做,哪裏會做不到?”
解璘可能也醉了,他望著天上的缺月,伸手撲了空便握成拳:“我希望陳沉幸福。但如果那個幸福不是我,我可能,就會——”把他拖進我的地獄……
“就會怎樣?”張齊麥追問。
“就會變成瘋子,直到死去。”
怎麼他也說這樣的話?張齊麥瞬間酒醒了大半,這兩個人,竟會這樣相似。
“那麼請你,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再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