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海難(1 / 2)

解璘就自己與陳沉的過去作了交待,而後,他開始向張齊麥請教,當年海難的事情。

張齊麥心裏壓著事,喝了不少,滿臉通紅,頭腦卻還清醒,聲音不大不小:

“船上兩百多號人,死了大半。要不是陳沉,我也早完了。你知不知道,陳沉就是個大傻子。他那會兒為了救我,差點兒就死了。”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又一瓶幹完,張齊麥撐著頭,半眯著眼回憶:“那是六年前,當時陳沉還是個大學生,我和他在一個艙室。旅遊船觸礁翻了,我們那兒雖然沒有進水,但是那好家夥,給我倆擠成壓縮餅幹了。”

“最開始還好,就嘮閑嗑。不過差不多就我在說,說我爸我媽我媳婦兒我兒子。說著說著,那眼淚跟水龍頭似的往下流,那個情況下,是真以為得要交待了。”

“陳沉也不應聲,我還以為他是嫌我煩。再後來,氧氣不夠了,也沒勁折騰。”

“可是沒想到啊,救援到的時候,陳沉卻讓他先救我。還說我有老婆孩子,老娘老爹,不能死。我這才知道,那些我囉裏吧嗦一大堆的話,陳沉都聽進去了。他這個人,對生人冷得狠,但其實特別善良。”

“他讓人先救我,還說他一個人,無牽無掛,死了也……”這絕對是一個每回想起一次,都會讓他心痛難忍的場景。

張齊麥無力地哽咽著,眼眶裏見了淚光。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陳沉這話的意思,也才真正懂得陳沉的認真。

抹了淚,又猛灌了一大口酒:“當時我就發誓,要是他能活下來,我就認他當兄弟。還好陳沉命大,不然——不然我下半輩子得吃素過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這輩子,我都拿他當兄弟!”

解璘久久地無法平靜,他甚至不敢想象當時的驚險,就在他一無所知的時候,陳沉曾孤身直麵死亡。

而更讓解璘痛苦的是:在死亡威脅麵前的陳沉,卻因為無牽無掛而表現得無所畏懼。

他好想回到那個時候,對那時心如死灰的陳沉說:我在乎,如果你死了,會要了我的命!

該死的,解璘瘋魔似的揪住自己的頭發,仿佛精神分裂般質問著自己:你都做了什麼?

分開那些年,解璘無數次想過陳沉會怪他,怨他。他也做足了準備來迎接指責、憤怒,甚至是仇恨。可卻從來沒想過,意外並不是獨行客,它會找上自己,也可能光顧陳沉。

他出了事生了病,身邊有親朋有好友,有陪伴有寬慰。可陳沉呢?陳沉什麼都沒有!

該死!好恨!

當初為什麼不拚命抗議?為什麼要妥協?為什麼留下陳沉一個人?

悲從中來,悔從中來,恨從中來!

解璘一把奪過張齊麥剛起好的酒,仰頭便往喉嚨裏灌。他自虐似的想讓自己難受一點,以彌補這些年,陳沉吃的苦。

酒啟了一瓶又一瓶,兩大箱很快見了底。

張齊麥雙眼通紅,抱著空瓶子懶得動彈,腳踢著支使解璘:“再去提一箱。誒,兄弟,你咋也哭了?都過去了,別哭。你看陳沉現在活蹦亂跳的,還那麼帥。帶出去,賊有麵——嘔——”

吐了昏天黑地,接著人往旁邊一倒,徹底地不省人事。

解璘倒聽了話,摸下樓翻酒。他酒量不算太好,可今天仿佛喝得再多也隻是微醺,頭腦和整顆心都清醒得可怕。悲傷絲絲縷縷,往他每一寸肉裏鑽,真疼啊。

眼淚自己會流。

可不夠,他想哭,為陳沉,為自己痛快地哭上一場!

“嗚——”心還是好疼,這酒竟不像入了愁腸,而是澆到了他的傷口。全身都疼,疼得直不起腰,說不出話。但好歹能哭兩聲,讓他像個正常人。

他再也,不要跟陳沉分開了;他再也,不會讓陳沉受傷了!

那天晚上,解璘靠著酒精,倒在海邊人家的一樓。朦朦朧朧地做了一個夢,夢裏他回到了高中時代,陽光照著窗邊的爬山虎,油亮亮地晃眼。

陳沉趴在課桌上,一遍又一遍地畫著同一片葉子。

而他,坐在教室最後排,盯著陳沉發呆……

那時候傻傻的,能偷偷看著陳沉就很滿足。

可誰會想到,隻是再找回這份簡單的幸福,就要經曆這樣多的坎坷波折。戰勝得了時間又如何,錯了就是錯了,傷害就是傷害!

過去那些年,就算他對身邊每一個人說愛陳沉,每一個人都被他感動。甚至有時他自己都騙過了自己,以為陳沉也還在愛著他,陳沉沒有因為他的不辭而別受傷……

多可笑啊,一廂情願得可笑,自欺欺人得可笑!

最深的噩夢,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