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遲遲不見陳沉下樓,張齊麥推門進去之後才知道,陳沉竟然一夜未歸。隨即打去電話,卻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
“沒事的,興許是手機沒電,晚會兒再打試試。”麥嫂這樣安慰道。
“也隻能這樣了。”
夫妻倆歎著氣,沒有人再說話。
解璘又來了海邊人家,懷裏抱著大束藍色矢車菊。
張齊麥本來就因為陳沉的事心煩,現在再看到解璘,直接一個頭兩個大。甚至離譜地想裝作沒看見,轉身要往後廚躲。
卻該死的慢了解璘一拍:“張哥,早上好!”
張齊麥恨恨地轉身,咬著牙很想說“我不好”,卻也隻能提著笑臉:“老板,早啊。”
“張哥,陳沉在嗎?”
嗬,這叫什麼事?張齊麥差點露了白眼。
含含糊糊地道:“他出去了,沒在。”
得到回答的解璘看上去並不太失落,接著,他把矢車菊放到櫃台上:“那就請張哥幫忙,把這束花交給他。”
驚訝於解璘反應的平靜,相比昨晚陳沉那痛苦的樣子,張齊麥噌地火氣上湧,怒道:“你就不問問他去了哪裏?”
突然被質問,解璘並不生氣,他坦誠地交待出自己的內心:“我隻是在想,他現在並不願意看見我,他討厭我。但我愛他,我不能離開,可也不忍心讓他因為看見我難受。”
“那你想怎麼辦?”
“讓時間來證明,隻有時間,才不會說謊。”
“今天店裏提前一小時打烊,我們聊聊。”
“好。”
解璘答應了張齊麥的邀請,並在當天白天,又做了一件事:他在杜甫村找了間二層帶小院的樓房,搬了進去。
他的想法很簡單,他要跟陳沉做鄰居。
房東是個老大爺,姓王。去年家裏蓋了新房,老房子就一直空著。王大爺閑不住,隔三差五就回來掃掃灰塵,伺候得比新家還認真。家裏人覺著白費力,就勸著王大爺把房子給賣了。勸來勸去,也隻說服了老人把房子出租。
房子裏家具電器一應俱全,解璘進去就可以直接住。簡直不能再合適。交鑰匙的時候,房東王大爺就像格外舍不得,正好下午出了太陽,這一老一小就搬了椅子,坐在院子裏嘮了頓閑嗑。
大爺看著解璘一表人材,非常滿意屋子裏住進來個文化人。抿了口小酒,想著解璘剛才問的事。
“要說張家人,夫妻倆心腸好,老實人。小張有本事,那飯店開得多紅火;媳婦兒斯斯文文的,特漂亮。有個男娃,上小學了,五年級吧。那模樣兒,隨他爸。”老人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嘿嘿笑了起來。
解璘也隨口問道:“那還有張哥的弟弟呢?”
大爺聽解璘這樣問,目光裏有了探究:“小夥子,你打聽他家人做什麼?”
“大爺是這樣,我是生意人,來海市就是來投資項目的。我也覺得張哥的店開得紅火,才想多了解一下。”
“那小夥子你放心,他家人都是好人。”大爺拍胸脯保證,隻是再說到陳沉,大爺的眸光黯淡不少,“小陳雖然不是張家人,可他救過小張的命。這孩子命苦,無父無母的。這麼多年,小張可都把這小陳當親兄弟。”
“陳沉救過張哥,那大爺你知道這具體是怎麼回事嗎?”
“具體的得去問他倆。當年那件事,新聞從早播到晚,船翻了,死了好多人,遇難者家屬哭得撕心裂肺的,人老了,見不得些。”大爺皺著眉頭擺著手,像是要將過去那些難以承受的畫麵揮去,“後來,解放軍搜救了半個月,說是拯救幸存者,其實誰都知道,那是在找遺體。不過還好,小陳和小張命大,活下來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解璘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他才知道,原來在他從未在乎過的某個時候,他差點永遠地失去了陳沉。
“好像是五六年前吧。我記得也是那事之後,小張就認了小陳做幹弟弟。”
王大爺的聲音依稀飄浮在空中,解璘早已無心去聽,他滿心都在悔恨,都在滴血:難怪,陳沉會再擁有家人……這個家,竟來得這麼沉重……
王大爺踩著太陽的尾巴,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