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抬眼望天,烏雲已行至頭頂正中,心想結果已出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他剛剛轉身撥開旁人,才走了幾步,一聲悶雷震耳欲聾,暴雨終於傾盆而至。城牆上袁紹還在故作糾纏推讓,劉備一陣苦笑,負手遠去。
待他探過亂塵,回至自己營帳時已是入夜時分,剛盤腿坐下,又聽帳外有閑人言論今日之事,心中又是一番好笑。
次日清晨劉備走出營帳的時候,已經遠遠的瞧見一個三層有餘的高台連夜趕造出來,穩穩的立於城門之前,旭日平照之下,台上遍列的五方旗幟猶披上了一層紅暈。正在此時,關羽三人也走了過來,卻見他正才望著高台出神,出言提醒道:“大哥,快開始了。”劉備隨口應付了一聲,環顧四周,惟獨少了亂塵,奇道:“亂塵兄弟呢?難不成還在帳中養傷?可昨日爾等說他並無大礙啊?”趙雲搖頭苦歎道:“我這個師弟,唉……”他抬頭瞧見劉備關心的眼神,怕他誤會,又道:“兄長不必擔心,他隻是想靜一靜,今日早些時候就出去了。”
“哦,沒事就好。”劉備輕輕地點了點頭,道“走吧,時辰也差不多了,再晚就趕不上了。”
劉備一行四人隨眾多閑人行至高台前,台上早已準備好了白旄黃鉞、兵符將印一幹物事,主持歃誓儀式的曹操望了望城頭的日晷,高聲道:“吉辰已道,請盟主登壇——”
袁紹乃整衣佩劍,慨然而上,接過曹操遞過來的焚香,先拜蒼天、再拜濁地,最後再拜天子所在洛陽西方,拜畢,才畢恭畢敬地將焚香安置於香爐中。
劉備隻道他這般惺惺作態甚是好笑,忽然見又想起一人,正是其弟袁術,抬眼環顧台下靠前的眾諸侯,卻是尋不著袁術的蹤影,隻有帳下紀靈前來代行其禮,又是一番喈歎,隻到曹操過於老謀,選立盟主一事便又離間了袁術與袁紹間的兄弟感情,著實可怕,而此時的關東聯軍雖看似兵強馬壯,實則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勾心鬥角,縱使勝了西涼董卓,漢室也是岌岌可威。
袁紹可不知台下有人如此作想,此時正是他春風得意之時,又聽曹操言道:“請盟主宣讀匡扶誓言。”袁紹整了整儀容,又輕咳了幾聲,才將昨夜田豐為自己草擬的盟誓高聲道出:“漢室不幸,皇綱失統。賊臣董卓,乘釁縱害,禍加至尊,虐流百姓。紹等懼社稷淪喪,糾合義兵,並赴國難。凡我同盟,齊心戮力,以致臣節,必無二誌。有渝此盟,俾墜其命,無克遺育。皇天後土,祖宗明靈,實皆鑒之!”
讀畢咬破手指滴於金壇中又行歃血之禮。眾諸侯中不乏劉虞這等一心忠於漢室之臣,因感其間辭氣慷慨,一時間涕泗橫流,其餘眾人見有人開頭自己若不表態,唯恐落下不忠把柄,台下皆是唏噓不已。
袁紹見歃血已罷,穩坐台中,麵北朝南。眾人簇擁著上台升帳而坐,兩行依爵位年齒分列坐定。曹操行酒數巡,見大事已初定,正歡喜間,又瞥見公孫瓚蔑視的眼神,心中不快,遂言道:“今日既已立本初盟主,各位就當聽本初調遣,同扶國家,匡扶漢室,勿再以強弱計較。”
袁紹不知就裏,點頭道:“孟德所言極是。紹雖不才,既承在座諸公盛意推為盟主,且須行盟主之事。吾等乃舉大義之旗幟,則當為大義之行,正所謂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國有常刑,軍有常律。今日且定下軍中律條,還請各位敦促帳下各宜遵守,勿得違犯。”眾諸侯又是一陣點頭,齊聲稱是。
袁紹正得意間,正聽得有人嘶聲長笑,袁紹不由怒道:“是誰恁得這般無禮?”那笑聲驟然而止,一個雄渾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好極好極,一眾小醜全在這裏!在下先前聽聞袁紹為報何大將軍之仇,誅殺張讓、段珪這般閹黨,隻恨生不逢時,無緣一睹袁公屠戮宦官的風采。今日終續舊時心願,實是不勝欣然。”他口說欣然,卻全無半分欣然之意,反是透出一股漠然生冷的囂張,和著城牆間尚回響不停的笑聲,更增一種雄霸的氣氛。
曹操聽這個聲音於謙然平和中隱露鋒芒,就如喉間含著甚麼東西,使舌尖頂住上顆般帶著濃重的鼻音,又如一個人短了半截舌頭般卷動不靈,聽起來有種抑揚頓挫的怪異感;但偏偏他每個字又說得清清楚楚、爽脆利落,字與字之間的空隙如同經過計算般不多不少,使得每一個音節都像鼓點般均勻而鈍重地敲在他心頭,令他霎時如墜夢魘,心中一陣惶然。
不單是曹操這般不諳武學的如此這樣難受,就連台下的張飛、關羽、趙雲等一幹猛將也被他擾得心頭一緊。
待那回音小了些,袁紹才勉強可罵出聲來:“你這廝是哪裏來的混蛋,這等國家大事也來攪亂?來人,給我拿下他!”
“就憑你們這些跳梁小醜也想拿下我?”那個怪異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冷冰冰地道:“我是混蛋?那你們是甚麼?畜生?還是賤種?”眾人並沒看見他身形,那幾個簇擁著尋他的侍衛已被一股罡風擊倒在地。曹操見來人氣勢洶洶,又似身懷絕頂武功,一時吃不準他是敵是友,為免多生事端,佯意朗聲大笑:“畜生又如何?賤種又如何?拭去蒙塵心境,一心隻為國家天子,便知二者原無分別。”
來人裝模作樣地失聲驚呼:“閣下出世高人,既然如此看得開,那為何還在這裏搞甚麼狗屁會盟?反之,若是一意與在下意為難,豈不讓在下有負吾主所托?”曹操已知他是董卓帳下派來的刺探之將,又從剛才的出手之中見他武功甚高,眼中精光一閃,大聲道:“無雙呂布、刀狂張遼、鐵膽華雄、陷陣高順,閣下是哪一位?”來人故作謙笑道:“閣下法眼如炬,在下正是呂布,暫忝居都亭侯之位。”趙雲聽那人自稱呂布,心頭一緊,思忖他是否真是自己師兄,但又念早在十餘年前大師哥就被普淨師伯帶去玉泉山,現在應該安心在山上修煉才是,再加上上次離別時其間已隔十年,也辨不清他的口音,隻猜或許此人隻是與自己師兄同名罷了。他雖是如此作想,可心中的迷惑擔憂不知怎得仍是如梗在喉,揮之不去。
曹操眉頭一皺,董卓帳下有呂布、張遼、華雄、高順四將,皆有縱橫天下之勇,四人之中呂布更有驚天泣地之能,先前他還在洛陽之時於董卓設宴中見過他,那時呂布隻是當時荊州刺史丁原的貼身下將,但曹操初見他時已被呂布身上所發的霸氣所迫,就連董卓這等梟雄也畏懼他的蓋世罷氣這才沒有當場斬了丁原,後來聽聞李肅獻計董卓以赤兔寶馬相贈,呂布取了丁原首級複拜董卓為父,這個中原因曹操也隻是道聽途聞。但此時董卓舍得派這等天下無雙之將單人行探,又如此放肆現身辱罵眾人,定是自持驚人武功藝業,雖為地方也不由著實佩服起他的勇膽,腦中更想合眾人之力將他擒住,能收為己用甚好,再不濟殺了呂布令董卓失去如此頂梁也可,遂拱手笑道:“奉先既然來此,為何不敢現身一見?”
“哈哈哈哈……我呂奉先有甚麼不敢的?!”呂布放聲大笑,眾人捂耳循聲望去,遙見呂布一人落足於對麵城牆帥旗上。隻見他白衣長襟,束發披肩,兩腳踏立於帥旗頂端彈丸之地,右手叉腰,左手執一柄丈餘的神鬼方天戟,趙雲舉目想要分辨他的模樣,卻因為相隔甚遠根本看不清麵目。而曹操等人在高台上與他雖是隔了數十丈的距離,顧盼間猶可感受他那凜然射來的淩厲目光,配合著迎風飄揚的黑發白衣,雄霸風姿與森寒殺氣合而為一,有種說不出來的冷峻。
眾人適才隻聞其聲,此時乍見這似從囂張體態間隱透出濃烈霸氣的身影,心頭皆是一震。關羽雖是自命武絕天下,從不肯服人,卻覺得這呂布的慨然風度遠甚於自己,縱是武學修為於孤傲酷烈處猶有過之,心中暗歎:都道呂布乃天下無雙,今日隻觀此他的放音形貌,便可知他並非世間吹捧,然而又有誰能想到其中暗藏著三姓家奴、枕戈乾坤、禍亂天下的狼子野心?
曹操迎上呂布射來的灼人目光,提氣開聲道:“想不到堂堂無雙呂布隻站於高處,竟是這般不敢下來見人的孬樣?”呂布微揚起頭,不見他運氣作勢,那怪異的聲音卻有若實質般傳入每個人耳中:“閣下所言不過為引奉先下來,爾等再群起擒而殺吾。不過閣下想過沒有,若你還不曾殺得我,我已取了閣下項上人頭?”這番話原是頗有怨毒之意,雖經他這般淡然說來,眾人知他有此能耐也不敢輕敵,曹操帳下夏侯淵、夏侯惇諸將見呂布出言威脅,皆護住曹操四周以防他突然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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