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樹林男扮女 鐵索虎拚鸇(2 / 3)

蕭勁衝一個勁奔出幾十裏,方歇下步來,天未曉,心裏猶想著萬俟春的怪行為,自言道:“他會不會是中了邪?我這麼直接走了,不知他會不會出事?”心下擔憂,想再回去,但隨即暗忖:“他這怪行為,以前也出現過,看來是他一直對我有居心,隻是眾人麵前,不得其便罷了。罷罷,隻要他不是中邪就好,先不管他,去救人要緊。”因邁開腳步,獨自北上了。

一日後,至泗縣,正道上走著,忽聽遠處有呼喝聲,再細聽時,那呼喝中還隱約夾著劈啪之掌擊聲。蕭勁衝聽了,立知是有大高手在過招,不禁心動,循聲趕過去瞧。

奔出數裏,聲音近了,蕭勁衝抬眼看時,卻見有兩人在幾株六七丈高的杉樹頂梢上盤旋角逐,狠拚狠拆。一人身著白大褂,個頭矮墩,須發蒼而淩亂,冷眼視物,麵目愴然。蕭勁衝認出他是杏林毒霸鬱悲坤,想當初自己騙過了他,一顆心既懷得意,又有些緊張。另一人身著青灰布裘,腳穿軍靴,切齒瞪目,滿臉怒氣,肩削背窄,身子尚未長成,還隻是個少年。他年紀雖小,功夫卻著實厲害,與鬱悲坤過招,絲毫不落下風。蕭勁衝看了,不由呆住,料他必是郎當小將方宗一了。

這少年確是方宗一,他在金華安頓好杜生若、易不平及野蠻人後,不久便又獨自個出來找鬱悲坤報仇了。東奔西找,又曆了近兩個月,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讓他在此間找著了鬱悲坤。鬱悲坤則是因泗淮一帶多奇草,近來在附近山中采藥深研。兩人一見麵,便是舍命惡鬥,或輕功飛奔,邊走邊拆;或住步穩紮,神、氣硬拚。如此已鬥了半日,仍未見分曉。

這會兒,兩人在高樹上鬥,時而雙腿夾枝,劈空鬥掌;時而繞樹飛旋,見機施招。蕭勁衝望去,但見樹身劇擺,神來氣往,兩個人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撲朔迷離,真若猛龍與惡虎入雲相搏,列缺與豐隆下界廝鬥。蕭勁衝瞧著,不禁心血澎湃,卻又歎道:“我雖得商前輩傳武,功力大增,但要臻至他二人境地,仍不知要苦練多少年了。”

方、鬱二人樹上劇鬥一陣後,一個發昊日神功,一個發宗派氣功,各震斷了對方倚著的杉樹。兩棵樹轟然倒了下去,他二人也各自跳開,飛往另外的樹上去了。

鬱悲坤飛著時,察覺到底下有人,另一棵杉樹上站穩後,即朝方宗一道:“臭小子,你還帶幫手來了,不跟你鬥了!”說著,使千斤墜功夫將樹身壓得彎了,隨後撤勁,借反彈之力,整個人猛地朝前射了出去。方宗一瞪大眼道:“喂,你休想跑!”急急追出,踏著樹杪飛奔。

蕭勁衝為瞧二人拚鬥,也是施展輕功,竭力奔出。

三人一前一中一後而奔,當真如先後射出的三支勁箭,亦如橫飛著的三顆流星,端的快速。

如此飛奔出一盞茶工夫後,蕭勁衝漸漸與方、鬱二人拉開了距離,且越落越後,最終望不見二人了。他無奈止了步,遠瞰前方,搖頭慨歎。

方宗一與鬱悲坤自也知道後麵有人跟了一程,但因相互追逐,一個怕被趕上,一個怕被甩落,是以急急忙忙,均不曾朝後回看,因也不知後麵所跟之人是誰,隻心想:“這人武功倒也不賴。”

他二人武功半斤八兩,輕身功夫也不相上下,奔出時鬱悲坤先了二三十步路,一個多時辰下來,方宗一差他的,也就這二三十步路。

兩人奔著奔著,翻過一道嶺後,忽被一條大河擋住,那河河麵頗寬,水流也急,難以飛躍過去。鬱悲坤不由得一凜。好在河上架有一座索橋,那索橋上半是兩條長麻繩,用作護攔;下半是兩根粗鐵鏈,上鋪木板,用以通行。

鬱悲坤見了,急朝索橋奔去,踏上橋板後,忖道:“我過去了,便發氣功震斷這橋,看你還有甚本事追!”正懷得意,突感背後一股大勁撞來。原來方宗一看看追不上,心中著急,顧不得許多,吸了口氣,狠地推出右掌,使了“昊日神功”。鬱悲坤走得雖快,終不及神勁襲來之超速,他當即一凜,轉身推出雙掌,發宗派氣功去抵。

神、氣相交,砰的一聲,鬱悲坤因倉促間,氣運得不足,索橋上搖搖擺擺又站不結實,被震得朝後仰摔了出去,所幸並未受傷。他背上一發勁,正要彈起身來,卻見方宗一飛奔而至,連發神功。一道道神勁如蛟如鳳,如電如虹,光怪陸離,奔襲而來。鬱悲坤難以閃避,隻得深吸一口氣,躺著發功,拚命抵敵。

兩人一上一下,以狠對狠,一時間爆破聲不斷,霞光霧氣煥然成彩。

鬱悲坤仰躺在橋板上,無論手足還是內氣皆運轉不便,是以始終處不利之地,且情勢越來越險。知道再這樣鬥下去,勢必被方宗一擊敗,情急下,他冒險硬承方宗一一擊,借力將身下的木板一一都壓斷。登時,碎木板紛紛下墜,鬱悲坤身子也陷了下去,但他腳下的一塊木板並未斷,他雙足留勁,頭下腳上一擺後,整個人又撞破方宗一一側的木板,從方宗一身下翻了上來。一上來,便狠發雙掌,攻方宗一下盤。兩人近乎肉搏,方宗一接招不便,隻得朝後退防。鬱悲坤乘機上去,踏住木板,立穩腳跟。二人到此,又扳成了平手。

兩人在索橋上翻上躍下,或以快打快,近身拆招;或一發神功,一出氣功,遠程硬拚。真力激蕩處,木板不時被擊碎,兩根護欄長繩也先後被震斷。再鬥下去時,橋中間一段的木板幾乎都被擊斷了。一次雙方各發全力,神功與氣功對撞下,不止將中間段的木板全部震落,各自身後的木板也被衝斷了不少。兩人腳下無木板,隻得光溜溜踩住兩根鐵索。

兩人相距七八丈,都運功守備,搖搖晃晃立著。這時,想招對招近身肉搏,固是難能;便是要發神功、氣功,也屬不易。

方宗一欲攻不得便,要退不甘心,隻得與鬱悲坤相持。一晌後,忽生了主意,他深吸一口氣,神凝五髒,接著撲倒身去,雙手各抓一條鐵索,然後掌心吐勁,發了“宙環神功”。登時,一道道藍色光圈沿著鐵索,徐徐向鬱悲坤進逼。

鬱悲坤見了,也忙撲倒身,雙手各抓住一條鐵索,然後一邊大口吸氣,一邊掌心吐勁,暗發“凡蠶氣功”。登時,他這邊一團團白色霧氣沿著鐵索,如蠶繭般朝前湧出,逼向方宗一。

“光圈”與“霧氣”途中相遇後,也仍是各自朝前進發,但威力卻漸漸衰減了,至對方手掌處便終消於無跡。那兩根鐵索在神功與氣功的作用下,一節膨脹,一節縮小,一節被光環,一節被氣裹,有時更是光中有氣,氣中有光,炫麗美妙,好看煞人。

他兩個如此鬥武,等於是在比拚內功。二人均知,這一鬥法實較適才之跳上躍下、狠拚狠拆凶險百倍,稍不謹慎,一出閃失,便有性命之虞。是以都聚精會神,全力以赴,不敢有一絲懈怠。

如此相持一個多時辰,二人功力固損耗殆盡,那兩條鐵索也是漸漸變形,終至承受不住了。在“光圈”與“霧氣”相擊下,但聽砰一聲巨響,兩條鐵索同時崩斷。

鐵索斷了後,迅速朝下擺落。方、鬱二人雙手尚各握著斷鐵索一端,二人因也順著鐵索,擺墜了下去。鬱悲坤一麵的鐵索較短,他因此未跌入河中,而摔在了岸岩上。方宗一則直接摔入了河中,他一番比拚下來,氣力已竭,河裏稍作掙紮,吃上一口水後,便不省人事了過去。

醒來時,方宗一發現,自己安安穩穩、暖暖和和躺在一張**上了,眼前是一位圓臉長發、美麗秀氣的姑娘兒,正張水汪汪大眼瞧住自己。

方宗一疑了疑,問道:“這是哪兒?我……我怎麼會在這兒?”那姑娘道:“這是我家裏。昨日我去打水,看到你躺在河流拐角處的淺灘上,走近去時,發現你還有氣,便把你拖上來,背回了家。”

方宗一哦了聲,記起了自己是如何落水的,叫聲“鬱悲坤”,眼一瞪,手一握拳,想要起來,但渾身使不出半點力,一運勁,骨節都似要散架了。他試了兩次,終起不了,無奈隻得作罷。

那姑娘道:“小兄弟,你身子虛弱,歇著別動,我給你去熬碗粥來。”說畢轉出。不多時,即熬好了粥,端來喂方宗一吃。

方宗一吃了粥後,精神稍作,連表謝意。那姑娘道:“不用謝的,你愛吃就好。”方宗一點點頭,瞧著她,微微有些兒羞意。

那姑娘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裏人?”方宗一道:“我……我姓方,名叫做宗一。我原是山東人,但現為金華大將軍,住在了金華。”那姑娘撲哧一笑,道:“你幾歲呀?都做得將軍!”方宗一道:“我十三歲,我這將軍可是貨真價實的,決不騙你。”

那姑娘將信將疑的,轉又問:“那你怎麼會來這兒?又怎麼落的水?你的爹娘呢,他們不和你一起?”方宗一聽了問,兩眼頓濕潤了,道:“我爹媽都死了!”那姑娘輕輕哦了聲,道:“這樣子啊,那……那你也是個可憐娃!”

方宗一道:“我是追仇人追到這裏的,昨日追上他,跟他在索橋上大打了一架。那仇人武功有些兒厲害,和我不相上下,我倆比拚內功,結果將整座橋炸斷了,我因此跌入了河裏。”那姑娘驚詫地道:“這麼厲害,將索橋都炸斷了?”方宗一卻憮然道:“又不能殺死那仇人,有什麼厲害的!”

那姑娘本想問他仇人是誰,怎麼結的仇,因怕又勾起他的不快來,遂不問,轉而說道:“對了,我還沒介紹我呢!我叫露痕,今年十五歲,和你一樣,也是沒了爹娘的。我大你兩歲,要不這樣,以後我就叫你弟弟,你叫我姐姐了,好不好?”方宗一聽了,細細打量了露痕一番,笑道:“好,好,有你這麼個漂亮姐姐,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歡了!”兩人因“姐姐”、“弟弟”地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