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2 / 2)

話再說回來,詩人尋找自己,題材的選擇也是很重要的。比如愛情詩和寫故鄉的詩,這兩類詩寫得好的比較多,也許是作者熟悉和體驗深的緣故。寫自己熟悉的生活,寫自己體驗最深的生活,自然成功的機會就多。這就是揚其所長,避其所短。然而,也有另一種情況,對於詩壇涉獵不多的領域,敢於去率先探索,明知沒有多少先例的經驗可以借鑒,卻敢於啃這個硬骨頭,這也需要一些勇氣。但在這樣的領域經營(如城市詩、石油詩、煤炭詩甚至航天詩〕,也可能成為某一方麵的代表性詩人。當然,所有這些,都離不開詩本身的特征,都應當是詩的素質所要求下的有創造性的勞動,而不是其他的什麼。

詩之采用何種創作方法,和很多因素有關,有時候,是詩的內容所決定的。要披露和譴責事實或事件,隻有現實主義的方法最合適;而表達那種捉摸不定的潛意識的情緒,象征詩最合適。如此等等,就不一一列舉了。我看一位詩人可以在一個時期有側重地寫一類詩,但也不妨同時也兼營其他,多幾幅筆墨,也許能更好地表現自己對生活的不同感受。甚至有些難得的生活,不適於用詩來表現,也可以寫一寫小說和散文、雜文、報告文學之類。

詩是要有個性的。有個性,才能形成風格和獨有的藝術特色。但一位詩作者如何追尋自己的個性,使之在詩中大放異彩呢?這,似乎也很難說清楚。這,恐怕也和上述的種種相近。詩如其人,一個人的性格和氣質決定了他自己的詩之特點,性格內向的人恐怕粗豪不起來,而那不拘小節的漢子,很難讓其婉約起來。詩人,隻有找到和自己的氣質、性格更相近的詩,才能發揮其最大的才智往往寫來得心應手,容易獲得成功。但這隻是事物的一麵,自然還有其他的因素,甚至是更重要的因素。比如政治、經濟的變革,思想文化的變革等等。郭沫若初時效法泰戈爾,是內在而近婉約的,後來受惠特曼的影響,詩風為之一變,才寫出了《女神》那樣罕見的傑作。所以,是雄渾、豪放、典雅、纖秣,還是疏野、清奇、淡泊、綺麗,如此種種,還需作者自己去尋覓,讓詩人合一。

寫到這裏,我忽然想到謝榛在《四溟詩話》中所說的一段話,似可為本文作結:

“作詩諸如江南諸郡造酒,皆以麯曲為料,釀成則醇味如一。善飲者曆曆嚐之曰:此南京酒也;此蘇州酒也;此鎮江酒也;此金華酒也。其美雖同,嚐之各有頸別,何哉?做乎不同故爾。”的家園《人民文學》五十年詩歌縱覽抹去合訂本上的塵埃,一冊一冊翻閱那些橫平豎直的詩行,心情是不平靜的。人性的智慧,真的聲音血液的喧嘩,於心靈的震顫中,將我們導入素樸、博大、精美、深邃,抑或雄渾、純淨、莊嚴、妙奧的境界。

半個世紀,對《人民文學》而言,隻是數百冊期刊;可對愛詩的人,則是以名篇佳什作為時間的標誌。打開紙頁,有如開啟鮮殼,讓人驚異珍珠柔潤的色澤和渾圓;也如帆桅,於煙波浩渺中航行,不時會有觸目的礁石兀立,豎起詩的裏程碑。

是啊,這是一群多麼傑出的人。當世界與人的靈魂契合,那些處於殘酷、險峻境遇的歌者,曾滿懷癡情與熱望,用血光刷亮了暗夜;扭斷枷鎖的力量、虔誠、信念、狂亂與覺醒、疑問、肉然的神秘啟示、愛與關懷等等,這一切,都聯結著民族的精神血脈,在不同的年代,為中國文學留下廣光彩奪目的詩篇。

今天,當我再次注目這些穿透心靈的文字,眼前便浮現出那些真純的麵孔,理智的額頭,和流溢著童心與聰慧的眼睛。可一些令人尊崇的詩人已經逝去,隻有作品留下來,不朽的魂魄仍在義字間隱現讓我想起濟慈評論希臘詩人的話:他們安詳地長眠在茵茵的綠草底下,給一個民族留下了偉大的篇章。

勾勒年來中國新詩運行的軌跡,為每顆詩的星座命名、定位,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是懷著對詩的虔誠、敬畏來編選這部詩集的,把閱讀作為重新溫習的過程,在澄明與寧靜中,讓每個毛孔張開,進入一種吸納狀態,讓那些最好文字的最佳排列逃不出眼睛。

那些具有史詩意味的敘事長詩,例如《嘎達梅林》、《阿詩瑪》等,是刊物最早刊載的作品,僅篇名便已家喻戶曉,享譽至今。這讓我想起遠古的史詩,曾主宰了整個民族的靈魂,甚至成為宗教與哲學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