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3 / 3)

也許,我們無法說清這種博大的精神和近於玄虛的奧秘。如果說,笛子有了孔眼才能吹出“人籟”的聲音,陶罐因為其“虛空”決定其存在的本質。這仍是有跡可尋的經驗的層麵;而尼采說“上帝死了”,荷爾德林因為“神的缺席”去傾聽風“無言”的歌唱,似乎是一種“天賴”了。可背離經驗和超驗,留下的似乎隻有“虛無”了。因此,我想到了禪境,所謂求道者“棄非道而求於正道,則為道所縛”。坐禪者“處亂求靜,為禪所縛”。學問之徒,“謂有智慧,為慧所縛”。這裏所說的,似乎隻有“無心”的空的狀態才是其終極的意義。認為萬物不是純粹的虛無,它既不是有又不是無,而是“虛”。“虛”,其實隻是一種心理狀態,將現實的有化為心理上的無。從詩這個狀態看來,也許是由凝視、體驗與洞悟所創造出來的幻象。詩不是宗教。我們可以將宗教當作迷信憤怒地對待,同時也可以將其當成詩欣喜地對待。其虔誠與靈性這兩種品質,卻與詩的某些特質相同。

說來,詩本身也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存在。無數詩人都曾窮畢生精力探尋其奧秘,也許,就是其本身的不確定性和無法言說性,造就了一批又一批詩人,從而去進行那種永無終結的探尋。

寬闊與博大、凝重與深奧是一種超然的境界。如果說“見識的錯誤”與意象的經營可以把詩寫得像詩;那種對於“物”的深入,從事物本身的展露中發現其原始的真涵,已經是高層次的作品了。

“天地人神”的四重圓舞是一個再造的世界。從夢中返回虛擬的家園或許隻是一種精神的拯救與撫慰。但人的“物化”,化“實”為“虛”,是不是一種心死的非人狀態?也許,正如海德格爾所說一“對諸神我們太遲對存在我們又太早,存在之詩剛剛開篇,它是人。”人類麵臨著共同的困境,於命運衝突的不可調解性中,人從夢幻中被推向現實,又從現實中走進夢幻。人創造了神話、曆史、傳統、文明與藝術,使無意義的萬物意義化,繼而又把這建構打碎,處於荒涼之中。建築一一摧毀一建構,人,注定要被這種衝突所撕裂,也許,正是這種狀態,界定了人之詩的真實狀態。

然而,人需不需要拯救,精神需不需要存在的家園?

詩,當它成為生存的絕對需要的時候,它才可能擺脫可有可無的存在狀態。

詩,應該是靈魂的家園!

閱讀卡瓦菲斯

當卡瓦菲斯這譯過來的漢字進入眼界之內,無疑,他對我來說是陌生的。可將這一束譯詩讀過,頓覺耳目一新,用一句簡單的話概括:詩,是可以這樣寫的!或許,卡瓦菲斯告訴我的是,把所有束縛詩的籬笆拆掉吧,當你有意避開一些似乎是非詩性原則的時候,有時恰恰避開了詩本身。抒情、知性、意象,明喻和暗喻、直覺、音樂性、體驗、幻象、經驗、發現、語言的純粹,這一切,似乎都已被卡瓦菲斯摧毀,同時又若有若無、藕斷絲連地存在著。

讀詩後感受最深處,是卡瓦菲斯的心靈與語言的最大限度的接近與無遮礙狀態,是對詩的一種最直接的到達。詩所表現的,是生命本體的最直接的感受,是說出來的心裏要說的話,其中自然有經驗的成分,但卻不是常理的經驗、推理的經驗,而是一種精確領域的擴張與再造,虛虛實實,真切而又縹緲,呈現一種靈魂的獨特的姿態與感悟。

卡瓦菲斯,這位死於年的希臘詩人,同性戀者,身體細長而瘦弱,戴一頂草帽向著宇宙卓然而立的詩人,一生,才寫了首詩,在其死後兩年詩集才得以出版。

希臘,是諾貝爾獎的獲獎詩人埃利蒂斯與塞菲裏斯的故鄉。人們發現,這兩位詩人都十分推崇卡瓦菲斯。埃利蒂斯稱“另一個極點是卡瓦菲斯,他與艾略特並駕齊驅,從詩歌中消除所有華而不實的東西,達到結構簡練和詞語精確的完善境界。”而塞菲裏斯對曆史神話的偏好,簡捷流暢的語言,顯然受到了卡瓦菲斯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