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是它誘惑了我。在我迷亂的時刻,在我脆弱的時刻,它不停向我竊竊私語。在那些夜晚的每一個夢魘裏,它一次又一次向我展示和妹妹永遠在一起的美好生活,讓我分不清黑白,看不清罪惡,唆使我做下了這件可怕的事。我終於如父親所言,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惡魔!
妹妹猜到是我做的,她來質問我,我不能對她撒謊,於是我隻能沉默。妹妹發了狂,她說我是個怪物,惡魔,死變態。她撲過來撕扯我,說要殺了我。她激怒我了,真的激怒了我!我掐住她的脖子,慢慢收緊,柔弱的她不久就翻了白眼,我一下把她推倒在地。
‘想殺了我,你有這個本事嗎?’我冷冷的說。
妹妹伏在地上喘著粗氣狠狠的瞪著我。
我把搶來的戒指丟在她腳邊,‘隻有變得和我一樣,才有機會殺了我,給他們報仇。’
妹妹顫抖著撿起那枚戒指,凝視了半晌,哆哆嗦嗦的戴在手上。
然而她不會有機會殺了我。且不說她需要時間來了解她戒指的能力,就算她能很好的和戒指融為一體,那枚戒指也不能殺人。那是一枚鑲了綠水晶的戒指,是一隻生命之戒。”
韓修聽的入了迷,“戒指還有區別嗎?”
“當然。你聽說過戒靈的傳說嗎?”
“一點點。傳說說石頭都是有靈性的,神把一些特別的石頭做成戒指,戴上戒指的人就是戒靈。”
我點點頭。“大概是這麼回事。不過到底是不是神做的我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是惡魔做的吧。所有的戒靈在體能上都有飛躍,可以聽得更多看得更遠,可以像貓一樣敏捷的跳上屋頂,也可以跑的像陣風。但是不同的石頭有不同的能力。小雅的戒指,讓她有讓垂死的生命再次煥發生機的能力。”
“那麼你的戒指呢?我是說,除了讓你變得更壞之外。”韓修好奇的問。
“我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強大,在我幾次試探之下,我發現它幾乎能滿足我所有的願望。然而我不敢輕易的使用它,因為每一次它都借機想吞噬我的靈魂。即便隻是戴著,它也會在我情緒波動的時候引誘我。我隻能盡力保持著我的本性,不讓自己變成它的奴隸。”
“不過我不用祭它就可以使用讀心術。”我惡作劇般的補充。
韓修果然緊了緊他胸前的衣服。
“我猜這招對吸血鬼沒有用。”
“那可不一定。”韓修嘟囔著。
“你連心都不跳,我怎麼讀。”我好笑的瞪了他一眼。韓修沮喪的摸了摸胸口。
“我剛剛發現的時候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並且對讀心術樂此不疲。我可以輕易的玩弄每一個人,讓他們覺得我是一個多麼善解人意的可人兒,然後對我百依百順。如果遇到不順從的人,我可以用他們心底最不可告人的秘密來要挾他,我覺得我簡直是神!”
“難道不是嗎?那簡直是爽斃了。”
“可是這樣我會一不小心發現人們心底冒出來的每一個邪惡的、肮髒的、猥瑣的小念頭。這種念頭每個人都會有,隻是一個小火花,不會成為行動,也不會對別人有什麼影響。但是我看到了,就不能不厭惡他。整個世界都是惡心的家夥這種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哦……那是有點糟。”
“我剛剛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沒有夥伴,沒有依靠,我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那時候我被一個軍官撿到了。”我不禁露出一點淡淡的笑,“他的眼睛特別好看。他跟我說話的時候總是柔柔的,看我的眼神總是火熱的,我想他就是我的王子。我隱藏自己是個戒靈的事實,把自己扮成可愛的公主,我想跟他一直快樂的生活下去,讓花花世界永生不死之類的統統都見鬼去吧。”
韓修發出一陣噓聲。
我沒有表情的看著他,“然後有一天,我看著他,突然讀到他腦海裏的一個場麵。那是一片初春尚未泛青的荒野,寒風依然凜冽。那裏有一群男人女人。最年輕的是一個瘦弱的女孩,和妹妹年齡相仿,也有一雙同樣清澈的眼睛。他們站在一個深深的大坑裏。翻出的新鮮土壤提醒我這個大坑是剛剛挖好的。這群人對麵是一群戎裝持槍的軍人。我的背後泛起一絲涼意,我最害怕看到的還是看到了。正中站著的是我無比熟悉的溫柔的眼,然而此刻不再溫柔,隻有冷漠。他淡淡的說了一個字:‘埋!’”
“……”
後來我學會了控製這種能力,隻有我想知道的時候我才能看到,這樣一來好多了。”
“那小雅呢,看來她沒能報仇成功。“
“後來我我一直在尋找妹妹。然而她非常聰明,學得非常快,一直很好的隱藏著自己的痕跡,不讓我找到。我觸摸過她的戒指,能感應到她仍然活著,她沒有放棄,也許複仇的火焰是她撐下去的動力,但是她一直沒來找我複仇。這樣過去了許多年,大概有一世。
這些年間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做過徐霞客,遊遍名山大川;做過商人,獨自帶領走南闖北的商隊;做過上海灘的歌女;甚至在戰時做過間諜。”我對著驚訝的韓修眨眨眼。
“不過很快就發現自己不是做這行的材料,因為我很快就暴露了。後來中國不再戰火紛飛,有了統一的政府。1960年的時候,我在安徽一帶發現了妹妹的痕跡。如果你認識那裏經曆過那段時期的老人,也許他會告訴你,那幾年無論灑下什麼種子,都會瘋長,連野生植物也長的格外茂盛,幾乎是割了又長,取之不盡。如同《出埃及記》中提到的天降嗎哪。因此挽救了許多人的生命。我在其中嗅到了魔法的味道,這正是妹妹能做的事情。我不知道她已經變得這麼強大,那麼大麵積的使用能力,需要有非常強大的精神力量。然而我沒能找到她,是她找到了我。
那已經是2008年的事。我愛死了這個時代。最棒的影音設備配合好萊塢的大片給你最強的視覺衝擊;你可以找到古典搖滾爵士鄉村任何一種你想要的音樂;粵菜湘菜泰國菜法國菜各種菜係挑逗你的味蕾;從高端的CHNAEL到平價的H&M到廉價卻時尚的街邊小店,包裝出街上千姿百態美女人生。當然,這些需要錢。這個時代的有錢人能享受到的,遠遠超過任何時代。沒錢的話,你至少能在家裏接一台連了寬帶的電腦,潮水般的資訊可以讓你足不出戶了解我曾經多麼向往的大千世界,雖然這資訊是被過濾了的。你也可以看到電影院播放的大片和下載到最棒樂隊的音樂,也許舊一點,但不用花錢,這也許算是我們國家的一項福利。你還可以在日益精美的網絡遊戲中打發除了工作之外已經沒剩多少的閑暇時光。這是所有打發時間的辦法中最廉價的,當然你要玩國產遊戲的話就要另當別論。
那是一個普通的夏季夜晚,我走過寧波雨後濕潤的街道,街上的人群還沒有散去。我抬頭看著月亮。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圓,格外的亮。應該是農曆十五十六吧,我想到了妹妹。這個時候我感覺到了異樣,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指引著我,呼喚著我。我穿過一條小巷,來到一棟老式樓房下。我爬上盤旋的樓梯,來到一扇老舊的門前。
門沒鎖,我輕輕推開它,一種30年代舊上海的情調撲麵而來,讓人覺得恍如隔世。暗紅的壁紙,精致的老家具,老唱片機裏放著周璿的《漁家女》。她就在背對門口的沙發上。我強抑著劇烈跳動的心,轉到她的麵前。桌子上一瓶Styrie冰酒已經見底,杯子中還能看到美麗的金黃色液體,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酒香。她躺在那裏,可愛的頭枕著扶手,嬌嫩的手臂輕輕垂下,看起來已經醉了。她被酒染上了一層紅暈,樣子還如同百年前那麼新鮮。戒指讓她的膚色更加晶瑩剔透,嘴唇鮮嫩欲滴,濃密睫毛下的眼睛透著一層清澈的綠色。她穿著一件嫩綠色的綢緞旗袍,如同一棵危險的罌粟花,美豔的驚心動魄。
‘你好,姐姐。’她說。
我撲到她的懷裏,把頭埋在她的胸前,沉醉的呼吸著她的體香。我閉上眼睛乞求她的寬恕:‘原諒我,不管要我怎麼樣都可以,殺了我也沒關係,隻要不再離開我!’
她的手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發,如同百年前我撫摸她一樣:‘我真是失敗對吧。我不能像從前那麼愛你,也不能殺了你,百歲算是空活了嗎?’”
“後來她為什麼沒和你在一起?”
“那麼大的傷痛真能完全愈合嗎?而我們的姐妹情,也已經被時間稀釋了近百年。她找到我,也許隻是因為孤獨。
我們生活在了一起,試圖找到從前的默契,她小心翼翼,我如履薄冰。然而過去太久了,我們都變了,回不到從前。我們像兩朵帶刺的玫瑰,越是想靠近,越是讓彼此傷痕累累。因為太在乎,每一點小小的不和諧,都被放大,隱隱約約像玻璃絲,看不見摸不著;說不出來,卻硌著心尖。
後來她終於還是離開了我。
我們偶爾通通Email,QQ聊聊天,但是誰也沒有提過再見。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