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計問題
轉眼間韓修已經在我這裏住了兩個月。我感覺他渾身都是現代的、新鮮的。他不喜歡我心愛的披頭士和夜願，也不喜歡我常看的悶悶的文藝片；他熱愛一切讓我瞌睡的體育節目和最新的爆米花電影。他有點小小的潔癖，一邊嘮叨著不明白我作為一個有良好美德的傳統婦女怎麼會把住的地方弄成這個樣子，一邊把我常年不見天日的房間打掃的一塵不染，還時常對著我的齙牙衣櫃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我們唯一的共同愛好就是打上一盤時下最火的LOL。
“嘿，也許我們能開一家偵探公司！”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韓修，他不知從哪弄來一副老土的蛤蟆鏡，左手拿著一個放大鏡，叉著腰對我說：
“真相隻有一個！”
他摘下墨鏡，眉飛色舞，“這個職業簡直是為我們而生的，我們善於晚上行動，而所有秘密都在晚上顯現不是嗎？生意好有了錢我們就能……”他環視了一下我的房間，“嗯，改善一下生活環境。”
“我覺得我的生活環境挺好。”
“可是我們總該有個正當職業。”
“嗯……偵探公司在這裏好像不算是正當職業吧？”
“做個大偵探是我的夢想嘛。而且我們生活總是需要錢的，你這麼好逸惡勞坐吃山空，我總得想辦法養家糊口啊。”
……我坐吃山空吃的好像是自己的錢吧。
“說到錢，你現在花的錢是哪來的？好像沒有借我的。”
“……嗯，”
“……嗯？”
韓修的聲音幾乎聽不見：“嗯，我父母給的。”
“哦噢……，”那還真是歎為觀止。
“你見過一個吸血鬼向父母要錢的碼？！”韓修可憐巴巴的看著我，“我簡直是遜到家了！”
“好吧我們一起來想辦法。”他的眼神讓人沒辦法拒絕，“可是我還是覺得開偵探公司不靠譜。難道你想天天跟在偷情的老公屁股後麵拍照片嗎？我可不想被公安通緝。”
“那你來出個主意嘛。”韓修有點泄氣。
“我的天，你是個大學生。”
“門口那個賣豬肉的也是大學生，他還是北大的呢。”
“……也許我們能去他對麵開個羊肉店。”
最後我們決定開一個工作室，用我們的多的沒處使的時間和我們比常人厲害的那一點能力來幫助別人解決他們遇到的問題。聽起來像是超人幹的事情，不過我們是收費的，市場經濟時代嘛，超人也要吃飯的。
“真沒看出來，你這麼有錢，幹嘛住在那個小破屋子裏。”
“大概因為喜歡。”我靠著門喝了一口冰鎮啤酒,欣賞著我們的勞動成果。我當然不能告訴他我搬到那裏去是因為我迷戀上了隔壁那個賣米線的漂亮小少婦。我對米線這種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食有一種奇怪的嗜好，這個能夠做出最正宗川味米線的川妹子同樣吸引著我。我喜歡看她把米線放進竹簍時手腕柔美的婉轉，她像一隻小鳥在灶台和桌子之間忙裏忙外的曼妙身姿，還有她雪白胸脯上沁出的細密的汗珠。好像扯的有些遠了……
這是一個臨街的高層公寓，我們的房間在18層，從窗口望去，汽車如同在灰色根莖上快速爬動的甲蟲。陰雨的天氣裏這裏距離天空仿佛更近於大地，壓抑的如同我的夢魘。晴朗的天氣也不會好很多，因為汙染，晴天的太陽也病懨懨的毫無生氣。這裏的空間並不是很大，兩室兩廳。我一直把它出租出去，換取一些租金。我想我那裏不夠體麵做為我們的辦公地點，而我對住在那裏也有些厭煩了，索性搬過來，看看他能搞出些什麼名堂。自從妹妹離開以後，我把自己弄得一團糟，大量的時間被消磨在喝酒、看電影、打電腦遊戲上。韓修的出現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劑強心針，讓我對生活又有了興趣。我們花了幾乎半個月來布置這裏，我白天請人做些吵鬧的活，而韓修晚上來和我一起做些細致的布置。我興趣高漲，幾乎沒有睡過覺，雖然睡覺並不是必須的，但為了打發時間，我通常還是要睡一下的。我們鋪了大理石的地板，光可鑒人，光腳踩在上麵沁涼徹骨；牆麵用了暗色的牆紙，整個房間顯得醇厚溫暖。我把我的房間塞滿了我過去的家具和寶貝，這樣它就顯得有些擁擠。我把電視送給了韓修，自己弄了個投影牆，正對著我的床，這樣我就可以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看電影。沙發是實在擠不下了，它就被安放在了客廳。而韓修的臥室簡潔的很，隻有衣櫃和床。客廳裏麵擺了一張虎頭虎腦的石質辦公桌，韓修戴了一個淘來的禮帽，叼著一隻煙鬥喜笑顏開。
“現在，請叫我布魯斯·韋恩。”
“你要啤酒嗎，韋恩？”
“我要野刺梨，親愛的塞琳娜。”
辦公地點確定後，招牌問題擺上了桌麵。
“這有什麼難的，就叫超人工作室。簡單明了，人見人愛，一看就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韓修信心滿滿的說。
“惡俗。”
“現在越俗的越好賣。你看什麼《兩隻蝴蝶》《愛情買賣》，再看看SuperStar農業重金屬樂隊‘鳳凰傳奇’。”
“……”
“廣告詞就是‘你有解決不了的難言之隱嗎？……’”
“聽起來像是不孕不育廣告。”我拿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真脆，你要不要來點。”
韓修眼巴巴的看著我:“那就簡單點，‘有困難，找超人！”
“好山寨啊，什麼‘學電腦，到藍翔。’”
“怎麼我說什麼你都有話好講，那你來說個。”韓修氣呼呼的瞪著我。
“‘我們有一切你想要的……’”
“聽起來像拉皮條的。”
“你這純粹是打擊報複。”我站起身來，對著韓修一揮手，蘋果核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準確的落在他桌上的垃圾桶裏。
“嘿，這種垃圾別往我的紙筒丟。”韓修大聲抱怨。
我對著他眨眨眼，轉身走回房間：“我是股東，隻管投資，經營的事還是韓總考慮去吧。”
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
半箱咖啡豆都被我喝光了還是沒有人找上門來。又是一個陰雨天，如絲的細雨按著固有的節奏執著的下著，不變大，也不肯停。下的人心裏都濕漉漉的粘在一起。我和韓修麵麵相覷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
“萬事開頭難。”我看著垂頭喪氣的韓修，不忍的說。
韓修沒有說話，半晌，他終於開口。
“也許這個主意真的太愚蠢了。”他說，“我該找些實際的事情做。”
我張了張口不知怎麼回答。
“也許我能晚上出去挖新聞，然後賣給報社。”韓修再次不正常的興奮起來，“或者當個偵探小說作家！”
……
不過有件事終止了他的間歇性發瘋症，門口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韓修一個箭步飛奔到門邊，我也第一次覺得這種聲音是如此的悅耳。
來訪的是一個穿灰色西裝的中年人，就是你時常能看到的那種廉價西裝外套，沒有經過修改，並不合身，他們的主人從來不分場合把他們穿在身上，從秋到春，直到炎夏來臨再穿不下去了才會離身。這使得這個中年男子本來疲憊的臉顯得更無生氣。他看起來已經筋疲力盡，一屁股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一口就把我倒的水喝的幹幹淨淨。
韓修表現的優雅鎮定，可是我能感覺到他的顫抖。我一邊忙著端茶倒水，一邊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人到底有什麼事情會來我們的工作室尋求幫助呢。
“我實在是沒辦法，沒辦法了，死馬當活馬醫罷。”中年男子說。
“您貴姓？”
“姓趙。”
“您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的兒子不見了。”趙先生啞著嗓子說，“我已經快四十歲了，生了三個女兒就為了撈這個兒子，現在兒子已經八個月大了。三天前，孩子他媽讓孩子在院子裏曬太陽，他二姐看著他。死丫頭片子惶惶著玩，一轉眼我的兒子就不見了呀……我的寶貝兒子！”
聽起來隻是一個普通的兒童拐賣案件。
“你為什麼不去找警察？”我忍不住插嘴問道，裝作沒看到韓修惡狠狠的眼神。
“警察連個屁都沒查出來，就說已經立案了，讓回家等著，有消息了通知我們。三天了，大半個中國都跑出去了呀！”
既然大半個中國都跑出去了，我不知道夜遊神韓修能有什麼辦法。
“在事件發生的前後您有沒有注意到什麼反常的地方或是什麼可疑的人？”韓修鎮定的問。
趙先生搖了搖頭；“有我早想出來了，這幾天我沒吃沒睡，就想這個了。我們的院子是個獨院兒，幾個房間租給了幾個打工的外地人。可是我兒子失蹤的時候整個家裏除了他媽他二姐，隻有一個小姑娘在，她也沒有看見有外人進來。”
靠說的不能解決問題，韓修決定親自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