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向冷冷的看了趙信河一眼,墨大司馬早已交代過,皇城中的每一處宮殿都細細搜尋,公子的性命與惹怒太後相比,孰輕孰重他還是能辨得清。他一把推開了趙信河,推門進了碧雲宮裏麵去。
趙信河雖與墨天向年歲相當,但一個養尊處優的太監內侍官如何敵得過常年習武的武將,他踉蹌幾步,蹲坐在地上,一時間無法起身。
翊辰見幾個火把簇擁著墨天向進了碧雲宮,心知無法再躲掉,他用劍柄敲擊在門上,敲出了兒時逃亡時就與墨天向相約的響聲數。墨天向靜心聽了以後,便從身後手下人的手中接過一個包裹,裏麵是墨家兵的鐵衣,另一個墨家兵亦手拎著一個包裹跟隨墨天向同行,墨天向邊走,邊對立在殿庭中的墨家兵吩咐道:“碧雲宮曾經引發過瘟疫,你們把手中的藥物撒在宮殿中蛇蟲鼠蟻可爬過的每一處,不能讓這些流竄的牲畜把瘟疫傳在宮中。”
“遵命!”
揉著屁股擠進來的趙信河被墨家兵異口同聲的浩蕩之氣驚得一哆嗦,他捂進了臉上的麵紗,看著墨家兵把手中包裹的藥物撒在滿是灰塵的宮磚上,火把下不時有幾隻黑黢黢的老鼠跑過。
趙信河想到墨天向剛剛說的蛇蟲鼠蟻可帶瘟疫,並且十幾年前皇城中的瘟疫就是從碧雲宮開始的,心中求生的欲望令他無暇顧及太後的懿旨,他快速退到了碧雲宮外麵,等著墨天向出來。
翊辰劍眉微蹙、麵上生出不滿,匆匆套上墨天向給自己的鐵衣,他亦是知曉父親如此大張旗鼓的尋自己,定是有他的道理。
墨家兵從碧雲宮出來後,又往幾處宮殿撒了些藥物,便跟隨著墨天向離開了皇城。
一輪彎月照不盡帝都赫赫盛景,天青色衣袍滿是汙垢的翊辰來不及換幹淨的衣袍便被墨天向強行帶著出帝都。他策馬跟隨在墨天向身側,穿過冷清淒楚的街巷,行過燈火闌珊的道路;琵琶聲聲遠,馬蹄陣陣響,帝都的繁蕪與蕭條,片刻觀盡。
帝都城門守衛看到墨天向手中墨凡的令牌,連翊辰的麵容都未看清,便放二人出了城門去。
月垂影照進窗欞,勤政殿內,一身太監衣袍的煜煊垂敗的躺在龍榻上。她心中對薛漪瀾這個近身侍衛是又愛又恨,那日淒厲風雨中,她與蕭渃不顧生死護衛著自己,讓自己心生感動。而今日又冤魂不散的跟隨在自己身後,她原本想要出宮去看阮淩錫,可與趙忠把皇城繞了遍,也沒有甩掉身後悄聲跟隨的薛漪瀾。
次日,下朝後的煜煊剛盤腿在榻上坐定,趙忠便手托著金盤請命進來。金盤中放著一道黃紙,煜煊兩指捏起,上麵是儀曹令阮尚所選出的自己迎阮靈鳶進皇城的黃道吉日。她看完後,不免垂首看了一眼腰間墨肅所遺留的玉佩,黃紙從手指脫落,她心微疼。
那日正好是墨肅的忌日。
她肅謹起清秀麵容,不悅的問趙忠道:“不是說把大婚時間定在春日裏麼?怎麼會是夏日?”
趙忠拱手回道:“阮大司徒說皇城中有些宮殿破舊受損,需好好修葺一番,方能彰顯皇家貴氣,故讓儀曹令在夏日選了黃道吉日。”
不知墨凡那日心裏是何種難受的滋味,獨子的忌日,又是當今皇上大婚的日子。墨凡是武官,禮儀宗法皆歸阮重管轄。儀曹令阮尚又是阮重堂弟,一定是受了阮重的吩咐,故意刺痛墨凡喪子傷疤。
煜煊向後仰麵躺下,心中寬慰自己不再理會這些瑣事,橫豎這皇城將來都是阮家人要住,隨他們如何折騰罷!墨凡浴血殺敵無數,也不是受氣的主。整個大魏國朝堂,唯一的受氣包,就是自己這個皇帝了,無須替他們瞎操心。
墨天向帶著翊辰風塵仆仆的出了帝都,連夜趕路不敢有一絲鬆懈,生怕翊辰又生出什麼鬼主意逃跑,自己無法與將軍交代。
日頭漸漸毒辣起來,墨天向眼見離帝都已百十餘裏地,方尋了一個簡陋的路邊茶攤與翊辰歇息。
二人剛坐定,茶還未入口,鄰座兩個江湖趕路人不加遮掩的言論聲傳了過來。
一黑袍男子扔了一塊牛肉進嘴巴,“昔日好龍陽的皇上如今大婚,他母舅家的女兒怕是迫不得已才嫁於他。”
同行的黃袍男子喝著酒,點頭附和道:“不然皇後定是墨大司馬的女兒,或者是宇文大司空家的女兒宇文綰了,那宇文綰可是帝都第一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