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嚴菁脫口道:“當然!”發覺語氣不對,連忙改口:“我是說,你不像壞人,所以我相信你。”接著又道:“咱們去找李老盟主吧,隻怕當今世上除他之外,再沒人能替你伸冤了。”

俞靈點點頭,道:“這李老盟主為人仗義,江湖共所欽仰,我也素有耳聞。唉,事到如今,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行了。”

嚴菁忽然天真地道:“要是你和他比試武功,誰的功夫更厲害呢?”

俞靈自愛妻逝世心灰意冷,隱居了十二年,雖然仍是無法忘懷妻子,但較之當年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此時的心境卻平和得多了,因此略一傷感便即恢複正常,笑道:“像他老人家這種大仁大義之人,是靠德行才能當上武林盟主的,武功的好壞並不重要。不過,據說這位盟主的武功十分卓絕,但有幸目睹他真實功力的人都是些宵小之輩,如今都已是命喪黃泉,隻是外麵如此傳說而已,所以他的武功到底多高,我也不知道。”語氣一頓,傲然道:“論起武功,當今世上我欽佩的隻有先師一人而已,其餘的高手恐怕都尚未達至‘天道’的境界。”

嚴菁奇道:“什麼是‘天道’之境?你達到這種境界了嗎?”

俞靈目中露出無盡向往的神情:“所謂‘天道’,便是指正道,一種支持天地萬物繁生滋長的正氣。咱們學武之人畢生的心願便是天下無敵,但世人所修習的武功也不外乎養力,練氣,取巧三樣,就算是內外功俱臻上乘,充其量也隻不過能算得‘人境’而已。豈不知武學之道,貴在天人合一,師法自然,以天地間的浩然正氣滋養自身,以求化納乾坤,融於自然。唯有如此才可永葆生機,那樣即使是肉身焚化,元神也可與天地共存,與日月同輝。本派自創派鼻祖卓雲峰祖師以來,世代都精研此道。隻是說來容易,要臻此境界卻是難比登天。不僅要立身持正,更要了解宇宙蒼生運行衍生的道理。先師當年對此道頗有造詣,我資質愚鈍,直到最近幾年才得窺門徑。”

嚴菁笑道:“哎喲,你要是資質愚鈍,那天下的人豈不是都要一頭碰死?”輕輕瞟了他一眼,忽然暈紅雙頰,輕輕地道:“我......我可以叫你......大哥嗎?”

俞靈一愣:“當然可以!”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現在可以叫你‘妹妹’,不用叫‘姑娘’了吧?”

嚴菁又是羞澀一笑,說道:“大……哥,你傷還沒好利索,說了這麼多的話一定累了,還是快躺下休息吧!”不等他回答,便已七手八腳的扶著他躺下,拉過被子給他蓋上,動作輕柔舒緩,就像一個賢淑的妻子服侍丈夫一般。

俞靈不忍拂她心意,朝她微微一笑,便合上眼休息,他也實在累了,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嚴菁生怕他凍著,將被子嚴嚴蓋好,然後以手支頤,望著他的臉龐呆呆出神。眼前這張臉白皙英俊,毫無瑕疵,每一根線條單獨看起來都是那樣的柔和細膩,但它們合在一起時卻勾勒出一股桀驁不馴,冷僻孤清的意味來。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處處顯示出他堅毅不拔的性格。歲月的刀斧雖然在他的眼角留下了鑿刻的痕跡,但這些皺紋並未使他顯得蒼老,相反的卻令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經過世事滄桑錘煉沉澱而成的成熟氣韻,他笑,皺紋便隨之笑;他愁,皺紋便隨之愁,這皺紋賦予了他一種能夠感染影響周圍人的驚心動魄的魅力,無形而又強大的吸引力。

嚴菁看著看著,眼中漸漸閃起一絲異樣的光芒,這光芒便如一點火苗般,愈燒愈旺,到最後使她整個身心都變得灼熱起來,她忍不住伸出微微發顫的手,去撫mo俞靈的臉龐,從睫毛到嘴唇,從麵頰到鼻梁,一點一點輕輕的撫mo,她的心中已充滿了愛意,洶湧澎湃無可抑止的愛意!潭邊偶遇,自己洗澡被他撞見,當時自己氣憤欲死,幾乎想提劍將他宰了。到後來與他一番接觸,漸漸發覺他原來是個彬彬君子,尤其在第一眼見到他那成熟而富魅力的容貌時,心中便已有了一種莫名的情緒在悄悄滋長,當時尚不明了這意味著什麼。但當聽師父說他跳崖自盡,便立刻不顧一切的趕來,滿山遍野的找尋。當她最後撲在渾身是血的俞靈身上喜極而泣,號啕大哭時,她的心中便已有了答案:是愛,對,是愛!自己從第一眼看到他起,便已經無可自拔的愛上了他,這才是唯一的解釋!

嚴菁此時心潮澎湃,回憶起在潭邊與他初識時他那種手足無措的表情便不禁啞然失笑;但遙想他在竹林中力據強敵突出重圍,最後慷慨赴死的豪情壯誌,卻又忍不住一陣陣感慨,一陣陣心跳。情之一物,當真奇妙之極,往往在不經意間被對方吸引,嚴菁隻覺就是現在為他死了,這一生也是不枉了。

正纏mian恍惚間,俞靈忽然大聲叫道:“我沒有殺人,你們別追我!小霞,快救救我!救救我!”

嚴菁一驚,隻見俞靈雙手亂搖亂抓,額頭全是冷汗,顯然是做了惡夢,正在囈語。她心裏暗歎一聲:“原來再大的英雄也有脆弱的時候。”忙伸手抓住他的手掌,“別怕,我在這兒,別怕。”

俞靈將她的手掌死死攥住,不住地說:“小霞,我好怕,你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掙紮了好半天才又沉沉睡去。

嚴菁任他握住自己的手掌,用另一隻手掏出手帕,將他額頭上的汗珠細細拭去,輕輕伏身靠在他胸前,耳中隱隱聽到他心髒跳動的聲音,感受到他柔和的體溫,腦中隻是想:“他的心是熱的,它在跳動,我能感覺的到。但又覺得他與自己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遠隔天涯。三日三夜的疲憊此時襲卷而來,嚴菁便在這“咚咚咚”甚有節奏的聲音中緩緩睡去……

次日清晨,俞靈一覺醒來,嚴菁已然不見了蹤影,大概是三天來一直忙於照顧俞靈,昨天看見他醒來,放下心來,跑去見師父了。

俞靈也不在意,慢慢掀開被子,隻見原來腿上所中的暗器都已經被拔了去,還上了傷藥,又用綿紗細細地裹好,知道必是嚴菁所為,他幽居荒穀十二載,幾時被人如此細心的照料過?不由得又是一陣感激,一陣內疚。這嬌憨的少女對自己有情,這一點他早已經看了出來,但自從愛妻白小霞死後,他便已經心如死灰,此生已是再也不作他想。因此嚴菁空有一腔愛意,他也隻能心懷歉疚,外表故作不知,拚著讓她傷心落淚,斷了這份心思,也好過害她一生。

俞靈盤膝坐好,瞑神內視,長長吸了一口氣,但剛一運功,忽然覺出丹田處一陣絞痛,忍不住啊的一下,呻吟出聲,原來駱文遠以白小霞的耳環為餌誘他上當,上麵塗得是抑製內力發揮的藥物,俞靈中毒之後,如果能立即運功逼毒,傷勢就會比現在減輕許多,但他偏偏沒有立刻療傷,反而強提內息,掌斃玄清,以後又中了唐天星的毒鏢,再加上,以致於毒性順著血脈流便全身,侵入了內髒,再想拔除可就難上加難了了。他喘了幾口氣,強忍著劇痛,運起《天道真經》上所載的運氣吐納的法門,一點點一滴滴將已經渙散的真氣提聚起來,廢了半天功夫才使不到平時三成的真氣回歸丹田,他便運起這殘存的功力,將腿上之毒由“環跳、風市、中瀆”少陽膽經穴脈逼上,經由丹田而入手厥陰心包經,過“天池,曲澤,內關,大陵,勞宮”而至“中衝”穴,最後割破食指,使毒質順著鮮血流出體外。如此依法行功,每天三次,忽忽三日,體內毒質已是逼出了不少,勉強恢複了五成功力。但剩下的毒質卻已經在髒腑中根深蒂固,連《天道真經》竟然都奈何不了它,再想多恢複幾成卻已是勢所不能。

俞靈歎口氣,隻得罷了。

嚴菁當日中午便即回轉,果然是去見師父去了,她瞞著師父說要到親戚家住幾天,還帶來不少衣用吃食,看來是打算長居於此了。俞靈又好氣又好笑,心想你這丫頭連騙人都不會,你以前分明從未到過此地,又哪裏來的親戚?駱文遠老奸巨猾,如果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會起疑心,看來此地已經不是長居之所,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等再過兩天功力恢複到七成以上足以自保時,就立即離開此地,另覓居所。

嚴菁卻是渾然不覺,整日裏蹦蹦跳跳,談笑風生,俞靈有時也被她逗的前仰後合,倒也解了不少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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