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子也見到了排教。當年的侏儒男在知道藍彩妮“妹妹”不在清子身邊後,態度冷淡了許多,隻朝清子點頭示意。
知客僧帶這些綠林豪客入住客房。剛才還在套交情的兩人,現在為了一間客房、一點麵子,立刻翻臉不認人:“他算哪根蔥,能住上東房,我‘鯊魚幫’可是福建第一大幫。”“你娘的,要不是叛徒趙四帶走了一批弟兄,你也敢稱第一?”……一時亂哄哄一片。那些得道高僧暗暗搖頭:“南少林寺怎麼請這些人來觀禮法會。”清子看這些得道高僧,心中也自有一番想法:“大寺廟的住持和那些當官的大人物一樣,十有七八天生異稟,光吃素菜也能大肚挺挺。”
請來的各寺高僧、武林名宿有專人服侍。念結指定清子,清子就住在隔壁的雲遊僧房。雲遊僧房鮮有人住,而念結生性簡樸,並不習慣他人服侍,她如此告誡清子,僧尼勤記佛經道理,凡事親力親為,老年才不會得癡呆之症。唐九看見清子就厭惡,更別提日常生活接觸。其他知客僧忙忙碌碌,清子在雲遊僧室樂得自在。
正值春(色)擾人眠不得,涼風夜,僧敲月下門,來了兩個和尚。清子認的其中一個,帶他去剃度的知客僧。那知客僧打著哈欠,表情頗為怨懟,似正在熟睡被人吵醒。他指著旁邊的老僧人,對清子說道:“這位師父來參加法會,請貼說是丟了,暫時在寺裏掛單。”說完分頭行了禮,快步離去。
清子招呼老僧人進屋,心道:“他定是個野遊的僧人,無處可去,明明沒有請貼卻謊稱弄丟了,真不老實。你看,臉都紅了,騙頓飯吃、誆晚榻睡,真是可憐。”過了一會兒,清子看老僧人臉上紅暈不退,才曉得他原來是天生的紅臉,清子又想:“有一張天生紅臉,做了壞事,用來掩飾也真不錯。”
清子本不想多看這又老又醜的僧人,可這房間裏就兩人,你端詳我,我也瞧瞧你,不得不記住老僧人的樣貌:身材短小但精悍,下巴尖削,一副牙齒向外突出,鼻頭低陷,光頭上青筋突出可見。
“這樣的皮包骨,露宿荒山野嶺,狼還要考慮吃不吃呢。”清子與老僧人無話可說,長時間胡思亂想,“他定是人矮不俊又沒錢,才勘破世間,入我佛門。”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小沙彌若覺得我麵目可憎,何不妨將我看成十八羅漢中一個,念念佛經入睡豈不更好。”老僧人突然開口,一語戳中清子所慮。他目光深睿,似能讀懂人心。
“《無常經》道:‘世事無相,相由心生。’世人所處境界皆是由心情所致。一副臭皮囊,美醜又有什麼分別?”被說中所想,清子怵然心慌,用佛經大道理掩飾。
“是了,人無論美醜,有時因情應景,都如今夜春(色)一般,會讓人睡不得。”老僧人上下打量一遍清子,頗有讚許之意。
“不就是美人的相貌肉體也會讓人睡不著嘛!”這種說法本來很下流,但清子見老僧人臉上真的是一副悟得禪機的表情。
清子見老僧人嘉許的表情,心道:“多半是為了多留幾日食宿而拍我馬屁。”清子表麵上裝做不在乎,內心卻生了好感,便問老僧人法名。
“希施。”
“什麼!?西施?”
雲遊僧房極少有人來,連茶葉都放置好些年發黴了,老僧人說法號時清子正喝著白開水,水又即刻半數嗆了出來,不住咳嗽。希施連忙過來拍清子背,道:“戒名乃師尊所賜,希即是少,少還能施與他人,上善之法。”清子聽了,心道:“你一定經常向別人解釋這個法名。”玩笑話在心裏剛落,猛然憶起來,不禁激動得語音微微顫抖:“你是北少林寺的希施大師麼?”
希施點點頭。
“有何憑證?”清子站起來,連鞋子未及穿,靠近希施。
希施把通關文碟拿出來。
官蓋大印,不疑有他,清子忙不迭得自我介紹:“我是清子……”他有很多話要說,這四年來隱藏在心裏的秘密終於可以向人述說,說希佑還有忘塵……但名字剛道出口,見到希施麵色一怔,隨手一指將清子穴道封住。
清子激動又轉為吃驚得麵色漲紅。希施也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根繩索,將清子綁在椅子上,紮馬步捆綁,姿勢和夢裏一模一樣。
“難道要吹簫不成?”清子腦海裏浮現很惡心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