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夜翎終於熬不住了,抱著靈兒沉沉地睡去。這一覺睡得真是甜,直睡到中午時分才幽幽轉醒。懷裏靈兒卻已醒多時,此時正直勾勾盯著他。見夜翎醒了,立時變了臉,嗔怒道:“你不是不困要給我值夜麼?睡的跟個死豬似的!要不是我醒的早,早就叫你帶到地下去了!”
夜翎也不回言,低著頭,使勁撓著頭皮。
“我爹說過,好漢說過的話那就是山上的石崖,風雨不改!說出來就要做得到,不然就別說!夜翎哥哥,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答應的話無論怎樣都要做到,不然就是孬種!我可不想做孬種的婆娘!”靈兒又是一貫的裝老成教育人,夜翎早習慣了,平日裏那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今日裏帶了句“我可不想做孬種的婆娘”,不由得叫他一怔,心道:“感情這小妮子昨夜裏還真不是拿我耍著玩,倒是認真了!”這麼一來,她說的話倒是破天荒的走了回腦子,記下些。至於什麼做不做的,以後聽靈兒的就是,反正她總是對的,錯了也是對的,還不許還嘴。
“我和你說話那,你往心裏去了沒?”見夜翎依舊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靈兒是氣不打一處來,往日裏他就是這麼“嗯嗯啊啊”的敷衍自己,那時還隻是朋友,最多是比較要好,敷衍就敷衍了,懶得計較。可昨日裏明明把話挑開,都成一家人了,怎麼還這副德行,真是爛泥扶不上牆。靈兒臉一沉,從他懷裏掙出來,特意往前挪了幾下,離他米許,背著他坐住,不去理他。
夜翎沉著頭,也不吱聲,東瞧瞧西望望,像個做了錯事卻又不知哪錯了的孩子,茫然按照“大人”的指使去做,還不忘調皮一番。
“你餓不餓?我給你找些吃的去呀?”“小孩子”開始講條件,這是屈服的最初表現。
“不餓!”“大人”表示不許講條件。
“昏了不知幾天,醒了又急匆匆出來,半口飯沒吃,怎會不餓?我去找些吃的吧!”“小孩子”不放棄自己的條件,討價還價。
“讓你氣飽了!”“大人”氣消了些,還價的同時不忘叫“小孩子”長點記性。“我說話就不能往心裏去點兒?”
“去了,去了!你餓不餓?”
“噗”。“大人”被“小孩子”的天真打敗了,“餓不餓餓不餓,都讓你說了,我說什麼?”
“那我去找吃的,你別亂跑!”
“嗯,你小心點!”
夜翎下了樺樹,很是警惕的尋找起來。他隨著靈兒父親上過幾次山,一些東西還是懂的,比如山上有一種草叫四葉菜,沒毒能吃,就是有些澀苦;還有一種樹狀植物,它發的嫩芽能吃,叫什麼卻不記得了;另外夜翎最愛吃的就是一種橢圓形、外麵密麻麻生著細小顆粒、指肚大小的紅色果子,酸甜的,饞倒人牙,可這會兒是過了季的,果子都爛盡了。
夜翎找到一片四葉菜,正蹲著采。突然一陣怪風襲來,吹的他頸背一陣發涼。他暗叫不好,荒忙棄了手裏的野菜,一個縱身,跳到身旁一棵大樹邊,抱著樹幹,猴子似的躥上樹去。
雲從龍風從虎,兔子出窩草也抖,大凡野獸出沒都是有征兆的。這是每次上山,老獵手都會念叨的。像方才那股子陰風,起的突兀,八成是什麼野物偷襲所帶起的。偷襲自然是很近了,這時不要管來的是什麼,千萬不要回頭,一來是費時,二來野物捕獵最愛的就是咬住獵物的喉嚨,使其窒息而死。
跑,這時就剩一個辦法,跑!不管是什麼,先和它扯開距離在做計較。山上的很多野物就是這麼幹的,他們也是這麼幹的,這是天性。
夜翎爬上樹沒多高,腳下隻覺得有個巨物簧矢般躍起,一口咬向他的腿部。好在他的花貉子皮褲厚實,沒咬破,倒是被扽下大半褲筒子。野物落下再跳起時,夜翎早已爬了數米高,已是夠不到了。
夜翎癱坐在一個人腰粗細的枝杈上,驚魂未定,臉嚇得慘白,身子撲簌簌直在發抖,牙齒卡卡碰響,鬼門關前走一遭自是不好受的。緩了好長時間才勉強止住戰栗,穩了心神。他不由得打量起樹下那個差點要了他命的家夥。
樹下蹲坐著一隻巨大的狐狸,牛犢子般大小,通體雪白,沒一根雜毛,此時正歪著腦袋,眯著眼,與樹上的夜翎對視。
野物捕獵無非那幾種手段,偷襲,用毒,拚速度,比耐力。偷襲不成,巨狐便準備賴在樹下和夜翎比比耐性了。
這一人一狐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就這麼對視著耗了近兩個時辰。眼瞅著日頭銜了山,半天雲濤燒的通透,赤泛千裏。夜翎有些坐不住了,“也不知道靈兒怎麼樣了,瞎沒瞎跑。出來這麼久沒回去,她又該擔心了。”一想到靈兒,夜翎更是著急了,“小妮子幾天沒吃沒喝,又碰上這事,真是苦了她了!不行,我得想法子回去,靈兒膽子小,有個人和她作伴還好,孤零零一個,又在這密林子裏,黑了天還不知要怕成什麼樣那!”夜翎又瞅瞅樹下眯縫著眼盯著自己的那隻白狐,心下犯起難,“這該死的家夥是鐵心了和我杠上,不吃了我是不會甘心的。”麵對坐著都比自給高的白狐,夜翎是一籌莫展,怎麼也提不起和它拚命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