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汙管道的鏽蝕鐵梯在掌心留下猩紅碎屑,羅傑每下一階都伴隨著機械肺的嘯叫。三十米下的水流聲裏混著蘭音獵犬的電子吠叫,潮濕的穿堂風揚起我左眼的繃帶——兩小時前被離子束擦過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停。\"我在第四層檢修平台拽住羅傑的戰術背心。下方五米處的管壁閃著不自然的銀光,那是蘭音最新部署的納米蛛網。肉眼不可見的智能纖維正在編織死亡陷阱,隻要觸碰到人體溫度就會釋放狐妖病毒氣溶膠。
羅傑的電子眼切換成紫外線模式:\"左邊管壁有舊電纜槽,能繞過去。\"他說話時嘴角掛著冰渣,蘭音對體溫調節模塊的攻擊還在持續。
我們像壁虎般貼著管壁挪動,腐爛的苔蘚在作戰服上印出墨綠色斑痕。當第一隻獵犬的頭顱從上方探出時,我嗅到了神經興奮劑的甜膩氣息——它們被注射了黑市流通的\"紅天使\",這種能讓機械體燃燒生命提升三倍速度的禁藥。
\"閉眼!\"羅傑突然甩出電磁脈衝彈。炫目白光中,我聽見納米蛛網被激活的嗡鳴,以及獵犬群撞上陷阱的爆裂聲。病毒氣溶膠化作熒綠霧氣漫上來時,我的黑色義肢突然自主收縮成密封罩。
隔著半透明護盾,我看到羅傑的機械肺排出最後一點防凍液。他的瞳孔正在擴散,賽橋原型機的安全協議與狐妖病毒在神經突觸裏廝殺。
\"還記得白蟻給的煙霧彈嗎?\"我撞開側麵鏽死的檢修門,\"往三點鍾方向扔!\"
嗆人的紫色煙霧吞沒了通道。這是鼴鼠特製的認知幹擾劑,能讓義眼成像係統把人體識別成通風管道。我們拖著昏迷的工程師在煙霧中狂奔,頭頂不斷傳來蘭音士兵撞上牆壁的悶響。
地下三層的氣密門前,我發現了哈莉特留下的標記——用口紅畫的抽象派鯨魚。這瘋女人居然把虹膜破解器藏在旁邊的屍體內髒裏,腸子摸上去還有餘溫。
\"新墨西哥見。\"全息字條在虹膜掃描時浮現,哈莉特招牌的烈焰紅唇在末尾炸成煙花。門開的瞬間,消毒水味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停屍間冷櫃上擺著戴維斯醫生的醫療箱。
羅傑的機械肺突然劇烈抽搐,我不得不給他注射雙倍劑量的神經穩定劑。當他瞳孔重新聚焦時,第一件事就是扯開工程師的襯衫——那人胸口紋著的不是蘭音工號,而是一串賽橋產品序列碼。
\"雙重間諜。\"他咳著血笑出聲,\"難怪防火牆會反向破解......\"
冷櫃突然成排倒下,最後三隻機械獵犬從屍堆裏躍出。它們的金屬骨骼上粘著血肉,顯然剛撕碎過PEPD的巡邏隊。我舉起變異出蜂巢護盾的義肢,卻發現紋路正在吸收停屍間的冷氣。
\"退後!\"羅傑甩出數據線插進屍體太陽穴。當獵犬撲來的瞬間,二十具屍體突然彈起組成人肉屏障。這是賽橋電子眼的深層功能——短暫激活屍體殘留的神經電流。
趁亂衝進緊急電梯時,我的義肢突然刺入控製麵板。不受控的納米機器人正在改寫電梯程序,液晶屏上閃過一連串加密坐標。當電梯開始向地底未知區域墜落時,戴維斯醫生的聲音再次從紋路裏滲出:
\"抗體在......\"
鋼索斷裂的巨響吞沒了後半句話。我們在一片漆黑中自由落體,失重感讓胃裏的合成壽司翻湧而上。在撞擊前的刹那,蜂巢護盾自動展開成凝膠狀緩衝層——這是義肢第二次自主救主。
地下水潭泛起漣漪,遠處隧道傳來內燃機轟鳴。當看清牆上褪色的\"民主美國海軍第7核潛艇基地\"標識時,羅傑突然狂笑起來。他指著生鏽的導彈運輸車,車身上用紅漆塗著:
[威廉·史密斯到此一遊 2118.4.1]
\"賽橋的運輸車,\"他擦掉電子眼上的水漬,\"能直通天堂港碼頭。\"
我扯開副駕駛儲物箱,一罐未開封的黑貓氣泡水滾落出來。生產日期是2104年2月15日,我的生日。當易拉罐環被拉開時,戴維斯醫生的完整留言終於浮現:
\"抗體在新自由特區地下墳場,但別相信哈莉特的眼睛。\"
運輸車啟動的轟鳴中,我看向後視鏡。蘭音的追兵正在水潭邊重組陣型,而變異的義肢紋路已蔓延到鎖骨——它們正在編織一件看不見的鎧甲,或者說,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