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沉吟片刻,忽道:“師父,弟子所以偷偷拿了你的神木王鼎玩耍,是有道理的。”丁春秋雙目一翻,問道:“有什麼道理?”阿紫道:“師父年輕之時,功力未有今日的登峰造極,尚須借助王鼎,以供練功之用。但近幾年來,任何有目之人,都知師父已有通天徹地的神通,這王鼎不過能聚毒物,比之師父的造詣,那真是如螢光之與日月,不可同日而語。如果說師父還不願隨便丟棄這座王鼎,那也不過是念舊而已。眾師弟大驚小怪,以為師父決計少不了這座王鼎,說什麼這王鼎是本門重寶,失了便牽連重大,那真是愚蠢之極,可把師父的神通太也小覷了。”丁春秋連連點頭,道:“嗯,嗯,言之成理,言之成理。”阿紫又道:“弟子又想,我星宿派武功之強,天下任何門派皆所不及,隻是師父大人大量,不願與中原武林人物一般見識,不屑親勞玉步,到中原來教訓教訓這些井底之蛙。可是中原武林之中,便有不少人妄自尊大,明知師父不會來向他們計較,便吹起大氣來,大家互相標榜,這個居然說什麼是當世高人,那個又說是什麼武學名家。可是嘴頭上盡管說得震天價響,卻誰也不敢到我星宿派來向師父領教幾招。天下武學之士,人人都知師父武功深不可測,可是說來說去,也隻是‘深不可測’四字,到底如何深法,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麼一來,於是姑蘇慕容氏的名頭就大了,河南少林寺自稱是武林泰山北鬥了,甚至什麼聾啞先生,什麼大理段家,都儼然成了了不起的人物。師父,你說好不好笑?”她聲音清脆,娓娓道來,句句打入了丁春秋的心坎,實比眾弟子一味大聲稱頌,聽來受用得多。丁春秋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開朗,眼睛眯成一線,不住點頭,十分得意。
木婉清俏眉緊皺,心中尋思,星宿派這一幫弟子怎麼說出如此惡心諂媚之話,還有這阿紫,馬屁拍的倒也響亮,也太目中無人了,星宿派果是蛇鼠一窩沒有好人。
銀川公主甚至雙手捂耳,做不堪入耳狀以表示抗議。
慕容傷淡淡道:“星宿派的人不會此術便不得生存,阿紫如此卻也不能怪她。”眼中厲色一閃,“我要動手了,你們隨時準備撤退,莫讓毒物侵體!”話音剛落,身形電閃向人群激射。
白影忽閃,下一刻,阿紫已被慕容傷拎了過去。
“啊!”阿紫尖叫一聲,被慕容傷擲到木婉清旁邊,看也不看她語氣嚴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不是說中原武林都是浪得虛名之輩麼?今日便讓你長長見識。”
阿紫一聽他聲音,頓覺熟悉,再看到旁邊穿男裝的木婉清,始知早已端坐多時的三人,是慕容傷幾人,又見慕容傷雖然教訓自己,但實則把自己處於保護之下,心下大安。
丁春秋斜眼一看,正是剛才座上之人,想是對阿紫的語氣大為惱火,又見對方身形電閃,幾乎是瞬間便完成了,趕到身前,拽住阿紫,再回身這些動作,自己居然沒有做什麼反映,心道中原武林何時出現了如此人物。
丁春秋適才傾聽阿紫的說話,心中受用,有若騰雲駕霧,身登極樂,同時又一直傾聽著後房虛竹的動靜,怕他越窗逃走,一致店堂中之人驟然出手都沒察覺,實是大大的疏忽,倘若慕容傷一上來便施暗襲,隻怕他已經吃了大虧。他一驚之下,不由得臉上微微變色,但立時便即寧定。
慕容傷心中卻有點啞然,星宿派的弟子無動於衷倒也罷了,怎麼連丁春秋也如此?慕容傷的“浮光掠影”身法講究的是速度見長,他自幼在水中苦練身法、出招速度,常年下來,一致在水中形如岸上,此間運起身法更是如鬼魅般。“浮光掠影”不同於“陵波微步”,“陵波微步”乃參照伏羲六十四卦講究曲折、迂回方顯身法奧妙,而慕容傷所自悟“浮光掠影”本身沒什麼章法,皆是以速度取勝,他慕容家本身對天下武學皆有研究,慕容傷更是做到隨手撚來也宛若天成,已達那無招之境,距那“返璞歸真”之境僅一步之謠,似是兄長慕容複、父親慕容博等人業已達到那“返璞歸真”境界了,揮手之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大成若缺,雖然慕容傷距那之境僅一步之遙,但兩者在質上卻有天淵之別,反璞之境的人對付之前的人卻也不費力。
“閣下何人?膽敢犯我老仙好事!”丁春秋大袖一揮,怒道。
慕容傷“坼”的一聲張開鐵麵扇,扇子繞了半圈向星宿派眾弟子扇去,“請了,在下無名之輩,隻是要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的小丫頭!”
“哈哈”
星宿派幾個弟子忽然神秘笑了兩聲,臉上的神情卻古怪之極,過得片刻,又“哈哈”一笑,聲音十分幹澀,笑了這聲之後,張大了嘴巴,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臉上仍是顯現著一副又詭秘、又滑稽的笑容。
星宿群弟子均知他是中了師父“逍遙三笑散”之毒,無不駭然惶悚,向著那三笑氣絕的幾位同門望了一眼之後,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都低下頭去,哪裏還敢和師父的眼光相接,均道:“他不知如何惹惱了師父,師父竟以這等厲害的手段殺他?”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丁春秋怒極反笑,“閣下不知是‘南慕容’何人?”他適才問話時,大袖微揚,已潛運內力,將“逍遙三笑散”毒粉向慕容傷揮去。這毒粉無色無臭,細微之極,其時天色已晚,飯店的客堂中朦朧昏暗,滿擬對方武功再高,也決計不會察覺,哪料得他他扇子扇了幾下,竟將這“逍遙三笑散”轉送到了自己弟子身上。轉念又想:“說到‘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逍遙三笑散該當送還我才是,哼,想必這小子忌憚老仙,不敢貿然來捋虎須。”
慕容傷朗聲道:“‘南慕容’不敢當,在下隻是偶然間得大燕慕容家的蘭陵王指導一下,適才見這丫頭汙蔑蘭陵王,是故不得不出手教訓一下!莫非閣下身為人師要護短麼?”
“小子無知,老仙威震寰宇,豈是你所能撼動的?趕快跪下請罪,老仙慈悲或可饒你全屍!”一個弟子高叫著。
丁春秋指甲輕彈,兩道碧光向慕容傷電射而去,乃是以指甲縫中碧鱗粉傷人,既然你與燕國貴胄無過大關係,老仙殺你又能如何?
慕容傷見碧光來得緊,依舊是把碧光轉移到那些星宿弟子身上,同時一道烏光氣勁向星宿老仙擊去。
那碧光撞見星宿派一弟子身上,那弟子尚來不及驚叫,登時委頓在地,片刻之間,滿臉轉變成漆黑,立時斃命,再過片刻那弟子屍身居然化著一灘黑水,當真是屍骨無存,如此毒藥,卻也驚世駭俗。
丁春秋羽扇輕揮,又是一道綠光迎向迎麵而來的黑光,“嘭”,綠光與黑光碰撞一起,發出了巨響。
丁春秋撫掌陰笑道:“閣下僅憑慕容家指點幾下,就有如此功力,老仙卻不盡信!來、來我敬你一杯!”慢慢地端起酒杯,忽地屈指便彈,酒杯帶起一道殘影向慕容閃射去,杯中酒卻滴水不灑。丁春秋猶未罷休,接二連三地拿起酒杯,向慕容傷彈去,酒杯用盡後居然拿起碟盤碗筷一並激射而去。
空中的諸多酒杯碟子筷子或直線或曲線或左拐彎或右拐彎,甚至有幾隻筷子由上然後下落,目標都是隻有一個,那就是對麵的慕容閃,力道勁氣發出破空的“嗤嗤”聲。
慕容傷見來勢洶湧,真氣鼓蕩放出數道烏黑氣勁,一一擊落酒杯碗碟,倒是那由上然後從頭頂下插的幾雙筷子沒有被擊中,繼續下壓;慕容傷輕笑一聲,右手握扇,扇子在手中飛快地旋轉著,不但一一抵消筷子所夾雜的氣勁,餘力不改的依然將筷子掉轉方向,向上再接著俯衝到星宿派一幹弟子上方,然後便看到筷子向下俯衝,一一地穿插在星宿派幾個弟子頭頂天靈,那幾弟子,不發一言地軟倒下去,不但被力道摜死,筷子夾雜丁春秋指甲劇毒,足以讓他們死十次了。
“丁先生還要賜教麼?”慕容傷朗聲道:“在下武功低微,隻蒙‘南慕容’家人得傳幾招粗淺把式,難登大雅之堂,丁先生若想領教慕容家絕技,當親上燕國,想來定能得償所願。”一指嚇的目瞪口呆的阿紫,“此女侮辱蘭陵王,在下勢必要拿他到燕國蘭陵王府中,今日還請丁先生割愛。”
丁春秋也聽出對方話中的意思,雙方並無仇怨,不必做殊死搏鬥,即便欲傷了對手,也要想想燕國勢力再掂量掂量;丁春秋見眾弟子死傷數人,哪能輕易罷手,何況自己還有絕技未施。捋捋在與蘇星河鬥法中燒焦還剩半截的胡須,丁春秋依舊是一副悠閑的樣子,仿佛眾弟子的死隻像睬死的螞蟻一般微不足道,“小子說的也有理,自是如何肯定你與那蘭陵王的關係?”
慕容傷輕笑道,“這有何難?一試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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