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天情氣朗的早晨,黃山境內特有的八音鳥與金黃鸝已早早扯開了它們那天生的美妙歌喉,吟唱出一首首悅耳迷人的歌曲,而其他的林鳥野獸也不甘寂寞,此起彼落的囂叫著應和著,彷佛在向人昭告它們的存在一般,更是將這世外仙境般的山林點綴得熱鬧無比。
而聶歡與項小寶自從誤食那「千年何首烏」後便一直昏睡著,到現在已過了整整將近十個時辰了,仍然沒有半點即將蘇醒的跡象。
真是氣死人了一株百世難逢的千年何首烏,就這麽被他們倆吃掉了,唉…真不知倆人是走了什麽狗屎運喔。
此時正值春夏之交,深山中夜晚氣溫的陡降可不是說笑的,憑一襲單衣就躺在石頭上的兩人非但沒有任何保暖的措施,而且在不遠處的瀑布那頭還不時激發出一撥撥濕冷的水氣,撲頭蓋麵的直朝兩人身上擊打而來,照理說,他們在這段時間裏應該早就被凍僵了吧,縱是想醒也醒不過來了。
可是說也奇怪,他們身上看起來不但沒有絲毫不禁寒凍的模樣,而且手臉皮膚上頭還密布著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知情的人恐怕會以為他倆是不是片刻前才做完劇烈運動,渾身上下開始發著熱汗呢!
而且他們那種原本就隻有髫齡孩童才有的粉嫩白皙皮膚,此際卻是呈現著異樣的酡紅顏色,就像是被烈火炙烤過又像是喝了一整罈烈酒後不勝酒力的模樣。
恍惚之間聶歡隻覺得他突然身處在一個極為遙遠而又陌生的地方;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接著腦海中開始此起彼落的閃現過一幅幅玄奧難解的畫麵,眼前是一個廣裘無垠深無盡極的空間,滿布著無比密集且熾亮至無法想像的點點星光。
下一刻又變成是一團一團閃爍著絢爛彩光,浮沉在虛空裏不停漲大縮小的奇異漩渦;從未見過的繽紛色彩交織出無數神秘又無法理解的形象圖案。
在這奇異的世界裏,聶歡感覺到自己就彷佛是從天地分隔陰陽初判之時便已有的存在,那是段漫長而悠遠至不能想像的歲月,又好像隻是極為短暫的一刹那間而已。
分明不能察覺到自身真實的存在,可是偏偏卻又無比清晰的感知著眼前這一切的發生,在他眼裏他的意識中就這麽循環往複不停的輪轉著。
突然…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原本如此紛亂毫無秩序的畫麵靜止了下來,而所有一切能夠發出光和熱的事物也從這異象紛呈的奇異世界裏消失殆盡,陡地轉為無比的漆黑黝暗。
跟著在黑暗中出現了一團小小的光點,從無比遙遠的某處朝他急馳而來,而且在這亮點的接近過程中它還不住漲大著體積,轉瞬間當這光點來到他麵前之時,竟已變成一個無比巨大的紅色火球,在聶歡的眼裏,這火球彷佛已經龐大到足以完全充塞滿這奇異的空間了。
聶歡就眼睜睜的看到,這大火球突然一陣劇烈的大幅度收縮與膨脹,之後暴起一聲轟然巨響,隨即整個火球就這麽炸了開來,無數因這劇烈爆炸產生的碎片便挾帶著熊熊的烈焰朝向上下四方並射開來,而且還一直往外疾馳而去,彷佛是要直達永無盡極的遠方。
觸目所及這遼闊的空間裏,盡是滔天的滾滾烈焰與懸浮於虛空中的無數微粒。
最後聶歡終於在這樣的驚天爆炸裏頭驚醒了過來…。
「虎」地一聲…聶歡從石頭上使力挺坐起來並劇烈的喘息著,睜大著雙眼無視於那當空烈日的存在,硬是強忍著刺目的陽光急急的四處巡梭,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好不容易從震耳欲聾的水聲及池潭瀑布熟悉的景色中,回想起他昏睡之前發生的一切,這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山穀裏。
剛從迷離詭異的夢境中回到熟悉而現實的環境裏,對一個小孩子而言還真的是個莫大的衝擊,當然他身上的涔涔冷汗可一直沒停過。
「呼…呼…原來剛才那都是夢啊,娘的!嚇死我了。」聶歡咀嚼著夢中最後那一瞬間那钜烈的大爆炸,心中實是猶有餘悸,隻覺得那爆炸似乎不單隻是個虛幻的夢反而是有著無比的真實,就像是曾經發生在他的靈魂裏在他的身體內一樣,那強悍的爆炸力道簡直是要將他每一道神經每一條肌肉都炸開來似的,那感覺實在令他驚駭欲絕,他真不明白自己怎會無緣無故做這種奇怪的夢。
扯著因被汗水浸濕緊黏在身上的衣服,感覺到非常不舒服,接著他才從高掛山頭的和煦初陽發覺到這時候竟然是早上。又不可思議地騷著頭發狐疑道:「咦、、?不會吧!我睡了那麽久嗎?」
他苦思不解之餘也隻得先拋開這個問題,隨即轉頭找尋他的同伴,才看到項小寶在一旁可是睡得正香甜呢!
隻見項小寶圓滾滾的臉上帶著一抹滿足的微笑,不知道這時候他是在做著什麽樣的美夢。
睜著那雙越發清澈深邃的眼睛瞪著那家夥,聶歡突然對他那笑得開心的小臉感到很不爽,低低的說道:「他媽的!剛才的惡夢把老子嚇得半死,你這隻死豬竟然在那快樂地做你的春秋大夢。」
心裏越想是越不平衡,隨即看他雙眼咕嚕嚕的一轉,嘴角泛起一抹惡兮兮的微笑:「嘿嘿…」
他輕叫一聲:「殺…」走到他身旁突然抬起腳朝他狠狠的踹下去,就這麽把項小寶從石頭上給踢到下麵去。
「哇…。」從下麵傳來一聲慘叫,到那項小寶臉上呈現著不勝痛楚的神情,雙手抱著頭坐在地上唉唉慘叫不已,而眼前這幕畫麵的創始人卻已經蹲在石頭上笑到不行了。
用力猛搓著紅腫的額頭,項小寶還一臉不明所以然的模樣,口中喳呼著道:「唉呦!痛死我了,發生什麽事了?是誰拿棍子打我?咦…?俺剛剛烤好的烤雞呢,怎麽不見了?咦…這又是哪裏?」
看樣子他這一下實在是摔得不輕呢!還是渾沌不清的腦袋中掛念的就是他的烤雞,搞不清楚才準備要好好享用的烤雞,怎麽一下子就全變了樣,而且頭上還長了大大的一個包,當然那份疼痛更是別提了。
望著下麵還在團團亂轉的項小寶,聶歡擦掉眼角因為大笑而冒出來的淚水,故作不知的向他大聲叫道:「喂…小寶你在下麵幹什麽?」
聽到他的呼喚項小寶馬上習慣性的回答道:「俺的烤雞不見了呀!奇怪了你有沒有看到我的烤雞?」
「對了剛才不知道是誰打我,好痛喔!」猛的一抬頭看到石頭上聶歡那一臉不解而無辜的模樣,馬上直覺地感覺到跟這家夥一定脫不了關係。
眨了眨那雙綠豆眼,項小寶恍然悟道:「喔…一定是你幹的喔!」隨即就怒氣衝衝的跳上大石頭上準備向他興師問罪,「可惡!小雁子俺頭上這一下一定是你打的,還有俺的烤雞呢?給我還來。」項小寶伸出他肥嘟嘟的雙手揪著聶歡的領口,睜大著綠豆眼死盯著他,一付興師問罪的憤怒樣兒。
從小到大聶歡捉弄人的紀錄可是數不勝數輝煌無比,剛才的事除了他還有誰幹得出來。
聶歡努力的維持臉上那茫然不知的無辜表情,反而驚訝的問道:「咦!小寶你在幹什麽?我才剛睡醒而已你幹嘛拉著我?」頓了一下又接道:「我才要問你呢!我記得我睡得好好的你為什麽要叫那麽大聲把我吵起來?」
項小寶一臉狐疑的審視著他臉上的表情,憨憨的又問道:「你真的才剛睡醒?!沒有騙我?」其實他也不確定剛才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也許是自己睡到掉下去的,他是這樣子想的。
聶歡縐起眉頭不耐煩的說:「唉呀!我一醒來就看到你滾到石頭下麵了我還怎麽打你啊,而且你平常睡像最差了,我看是你自己睡到一半掉下去的還比較有可能喔!」
說著說著就把項小寶捉著他衣服的手俐落的給拍掉,而他心裏其實已經是笑到快抽腸了。
不給項小寶仔細的思索的機會,聶歡馬上找到新的話題轉開他的注意力,向他問道:「小寶你有沒有注意到現在是什麽時侯?」經他這麽一提,項小寶轉頭一看天色才發覺到現在竟然是早上了。
他迷惑而驚訝的說道:「咦!好奇怪耶現在怎麽是早上,記得咱們吃完那甜薯的時候好像才剛過中午而已耶!怎麽一下子時間過那麽快?」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咱們一定是睡得太沉了,結果就睡到現在,恐怕已經接近十個時辰以上了!」對此任他聶歡再是聰穎卻也是想不透其中緣由。
而項小寶則是在一旁不可思議的直喳呼道:「哇!十個時辰天啊俺睡了這麽久喔?」天真的他完全不肯花心思去思考為何會如此,隻知道他這一睡又破了以前的紀錄了,心裏麵還覺得挺滿意的呢!
而陷入許多無解問號中的聶歡還待要說話時,無意間一轉頭看到那池清澈見底的潭水,頓時渾身上下湧起了一股既燥熱又黏膩的不適感,實在令他非常的不自在。
於是就跟項小寶說道:「唉呀!不管了咱們泡澡去!」跟著三兩下就脫掉身上的衣服準備下水好好的暢泳一番。
而同樣滿身臭汗的項小寶當然是舉雙手讚成了,跟著露出他那活似小彌勒佛般的肥胖裸體,與聶歡一起快步的跑向數丈外的小湖,「撲通……」一聲,就這麽俐落的跳進水裏去。
隻是頑心大動又興奮非常的兩人都沒有察覺到,方才他們由潭邊隨意的一躍竟然可以直達水潭靠近中心的地方,而這兩者間恐怕不隻有區區兩三丈的距離喔。
想想看,一個大人正常能跳超過一丈半兩丈就要偷笑了呢,而聶歡他們竟然能夠猶有過之,可見在經過十個時辰漫長的昏睡後,他們的身體隱隱之中已經產生了一些不尋常的變化了。
因為自小就練就了一身的水功,兩人在水中就如同呼吸吃飯一樣的自然;隻見他倆忽深忽淺忽左忽右,一下子我追你一下子你扯我,翻騰追逐間靈活得就像兩尾入水的蛟龍般,玩得好不亦樂乎啊!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才見到他倆的身子自水裏冒出來,悠閒而隨性的漂浮在水上休息;然而在經過這麽劇烈的遊戲過後,兩人臉上卻仍不見半點疲憊之色,反而紅潤的小臉上更顯神完氣足精神煥發,同樣是清澈潔淨的眼睛也更加明亮深邃了。
「籲…!」聶歡長長地忽出一口氣,舉手梳理一下覆在額頭上濕透的頭發,卻沒有開口說話。
隻是望著山穀外遠處聳立的那宛若插天利刃的群峰,在煙嵐的環繞下有種悠遠而飄邈的恬靜意韻。
不知想到了什麽,項小寶突然說道:「奇怪呀!怎麽到現在還沒看到俺老爹跟陳老頭他們呢?照理應該會到處呼叫我們才對的!可是怎麽也沒有聽到半點聲音呢。」
回頭朝聶歡問道:「喂!你說會不會是他們找錯方向了?」畢竟是父子連心嘛!一旦心神空閒下來自然馬上就想到了他的親人,想必……這時候他老爹及其他叔伯們一定是非常的焦急吧。
自從浮出水麵後聶歡就一直沉浸在湖水所帶給他的動人感覺中,他從來不曾察覺到隻是正常寒冷凜冽的流泉,此時給他的感覺卻是那麽不同,在沁人心脾的寒涼之外竟然又有一種直透入他靈魂深處的溫暖;而水麵下的暗流在來回衝擊他的肌膚的時候,就如同有好幾雙手在對他按摩一樣舒服極了!
而且他發覺到在水中呆的這段時間裏,似乎氣息變得攸長許多而在水裏憋氣的時間更長了。
對此他心中隻是隱隱感到自己身上彷佛有什麽改變,可是卻又察覺不出哪裏不一樣,想來想去也隻好單純的以為是自己水功又更進步而已,畢竟他小小的年紀根本還沒法子去思索其中的細微道理。
聶歡想了想回答道:「我看咱們再等一會兒好了,如果他們還沒找來的話咱們隻好順著原路走回去,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跟他們會合羅?」其實從醒來後他也一直在擔憂這事,隻是他不說出來罷了。
項小寶當然也無可無不可的讚同了:「那好吧!也隻好這樣了。」隨即又問道:「那小雁子、咱們要等道什麽時候才要離開這裏呢?」
聶歡看了看天色懶懶地回道:「就等到中午吧!」他實在是挺不願意從這麽舒服的水中起來,還想多浸一會兒呢!
看著清澈見底的潭裏麵,不時有些魚蝦在水中深處悠閒的覓食玩耍,頓時興致一來正待招呼項小寶一聲,準備與水裏的魚蝦來一場大戰之際…
突然「喀啦、喀啦…!」一連串樹枝被碰撞斷裂的聲音從兩人頭頂上隱隱傳來。
聶歡與項小寶不約而同地抬起頭,透過迷蒙的水霧看到一團黑呼呼的龐然大物,從高不見頂的山壁之上快速的墜落下來,巨大的體積穿破了彌漫空際的茫茫雲霧,一路上還撞折了不少橫生於山壁的樹枝,聲勢驚人以極。
項小寶驚奇的說道:「咦!有東西從上麵掉下來耶!」單純的腦袋裏還沒有察覺到即將降臨的危機。
而當聶歡看清那東西可能墜落的方向之後,馬上放聲驚叫道:「危險…快閃!」正要拉著項小寶往岸邊遊去時卻已來不及了。
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撲通!」的一聲,在倆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那龐然大物宛如隕星般直直地撞進水潭裏,強大的衝擊力掀起了數丈高的巨浪,硬生生把在水中來不及離開的兩人轟然推離水麵,伴隨著水中無數的魚蝦蟹類一起往岸上的石地裏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