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話 風塵仆仆不歸路
當日正午,在朝野上下一片驚慌失措中,顧青柯身騎白馬,一身紅衣似血在風中獵獵作響。麵上掩上一麵同樣鮮紅的麵紗,隻露出眼角微挑異常妖嬈的眼睛,額間梅花開得正豔。而在她身前幾步開外,朝梓牧身著黑色鎧甲,與他那頭瀑布般的墨發相得益彰。
他挺拔於一匹神駒之上,烈日從頭頂嘩然灑下,男子眉眼堅定甚至帶著意思戾氣,他深皺眉頭,於是額間陷下一道極深的溝壑。嘴角緊抿著,右手臂腕處挎著黑的發亮的戰盔,頂端深紅色流蘇垂直而下,像是用鮮血染紅般,叫人不寒而栗。
身後是五千精兵,整齊排成一列,在他們身後星羅棋列,好不宏偉。
直到此刻,顧青柯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親自走入一條舔血的路,並且已經無可挽回。
她抬頭望向站在高台上居高臨下的君王和百官,恍惚覺得自己是在做一場荒誕不可思議的夢,這場夢明明已經做了許久,此刻卻讓她感覺,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同樣的高台上。顧老強忍平靜,已被歲月腐蝕的臉上在此刻變得更加蒼老。甚至有幾分駭人的白。
最近幾日漫天都是關於顧青柯的謠言。
他絲毫想不出他的長女是設下了一個怎樣複雜危險的圈套讓陛下心甘情願的踩下去。他隻知道彌漫與京都大街小巷的謠言終究會改變些什麼。卻未曾想到是這般的天翻地覆。
女子領兵,真是聞所未聞。
顧老有些挫敗的閉上眼。他竟不知他的長女有這般雷厲風行的手段,一切快的都像一陣風,閃神間就換了方向,將一場大火朝未知的方向燃燒而去。而這一切,包括他以及顧家的所有人都不例外的被蒙在鼓裏。
顧城千裏遠,
家駐天地間。
有語不曾言,
神思化利劍,
女身亦作男。
一首藏頭詩在京都傳的沸沸揚揚,一時間男女老少無一不討論顧家長女顧青柯,本著她是開朝以來第一個女狀元,這首藏頭幾乎被天下人認為是上天的指示,極其信奉,更甚者,集結一了一幫文人雅士為其填詩歌頌,於是顧家有神女這樣荒誕不可理喻的讒言像是真的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傳入紅雲幫所占領的中州。
隻是這樣並沒有什麼,更叫人吃驚的是中州紅雲幫鬼蓮子不惜叫人快馬加鞭,送上一封書信,信中道:神女現身,乃是天命,紅雲請神女親至,願投入盔下。
此消息一出,京都嘩然。
顧家亦是嘩然。然而在他們手足無措時。陛下下令百官至高台,親送太子殿下,顧禦遼出關。顧老一直以為陛下所說的顧禦遼是顧辰葉。卻在顧府兩人撞見,才道大事不妙。而至高台,已見校場上軍隊羅列整齊,長女顧青柯一身紅衣張揚,在密密麻麻的精兵中刺眼的可怕,甚至是放肆猖狂。他才知一切為時已晚。
正午已過。太子及顧青柯在謝恩之後終於整隊出發。
出了城門,幾乎擠滿了街道的人群終於再也不擁擠不堪,顧青柯輕輕籲了一口氣。
朝梓牧見她如釋重負的模樣輕輕笑了笑:“原來柯兒還是不習慣萬眾矚目的感覺啊。”
顧青柯呆呆地望了望他,原本妖嬈的目光此時卻像鄰家迷糊的小妹妹般,有些撒嬌的意味,朝梓牧低低的笑出了聲,將手伸到她的身前。顧青柯微微一愣,很快的笑了開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她一把將手放在他修長卻又渾厚的手掌中,心一下子就變得輕鬆許多。
“淺月。”
“嗯?”朝梓牧側頭看她,濃黑的睫毛下,黑寶石般的瞳孔深深地凝視。
顧青柯心猛地一跳,想起無盡山中,他也是這般濃稠的化不開的眼神,一股熱氣撲了上來,將臉燒得火紅。急忙撇開視線看四周光禿禿的荒山。
朝梓牧皺眉不解,加重了幾分力捏了捏手中那隻柔若無骨的小手,算是詢問。顧青柯臉上紅霞滿堆,咬唇克製不轉頭,耳邊是咚咚咚的心跳聲,也不吱聲。朝梓牧勾起嘴角笑了笑,也不在多問,隻是依舊牽著她的手,與她並排走在軍隊的最前列。
董府。
碰—極大地聲響從書房中傳來。隨後男子壓抑的聲音響起:“父親,消消氣吧。”
董老將軍冷哼一身,麵上依舊是盛怒的模樣,雙手握拳重重地敲在書桌上,震得桌上支架上的毛筆搖搖晃晃,“好個顧青柯。真是暗中藏刀,殺人不見血。”
董明誌也是皺著眉,一臉要殺人的表情。握著佩刀的手青筋可見。
“父親,此事交與兒子解決。即使不是五皇子親自領兵,顧辰葉陪同也無所謂,兒子看來顧家不先除掉顧青柯會壞了很多事,既然她羊入虎口,就別怪我們手下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