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回伊爾七日還魂去龍城再現迷蹤影
從漠北到漠南,廣袤千裏,陰風朔朔,一連數日,吹得天地陰晦沉悶,幾個蒙家孩子在路上玩石子,三騎馬飛馳而來,見三個娃娃在路中間,便猛地住了馬,居首的正是迷唐,他怒道:“赫爾果,你又在路上作什麼?跟你說了幾次了,別在路中間玩。”
聽到嗬斥,三個孩子立即起身,顧不得管地上的石子,站了一排,三個孩子均穿著粗布的袍子,頭發披散在肩上,不看臉,活脫脫一個個小老兒,三個孩子中,年齡稍大的孩子道:“我們在等伊爾姐姐,伊爾姐姐說今天回來,會給我們帶很多我們不曾見過的禮物。”
迷唐聽了,眼睛一熱,又聽那孩子問:“大王怎麼了?”
迷唐看了看懷裏的迷吾道:“累了,睡著了。”
“噢!”孩子撓了撓頭,迷唐道:“回去吧,你們跑的太遠了,再晚,草原就不安全了。”
“不行,我要等伊爾姐姐。”那孩子倔強的說。其他兩個孩子隨聲附和:“我們也要等伊爾姐姐,我們是男人,可以保護伊爾姐姐。”
三人正說著,狼子翻身下馬,伏地聽了一回,起身,緩聲道:“想必是伊爾回來。”三個孩子聽了皆興奮了。確定的詢問:“確定是伊爾姐姐嗎?”“你怎麼知道的?”
狼子沒搭話,隻是點了下頭,孩子們見此人冷淡,又帶了麵具,都靜了下來,但眼睛裏滿是期待。
大家都沉默了,連三匹馬都似乎屏住了呼吸,一盞茶功夫,可看見一輛馬車緩緩駛來,車上坐著五個人,近了,俱是素服,治喪一般,神情肅穆,沒看見女的,在他們身後的車架上赫然放著一具棺槨。
沒到跟前,幾個人已經跳下車,跑了過來,“撲通”跪了下去,“伊爾沒了。”霎時便哭的鼻涕橫流。
二馬之上,迷唐和狼子雕塑一般,凝住了。孩子們一下也愣了,不久緩過神來,更是哭聲一片。
“伊爾怎麼了?”狼子顫聲問。
一滿臉黑胡子的男子抬頭,抽噎著如此這般,把伊爾跟刺史之子之間的經曆細說了,其中說到三個疑點:
婢女堅持說親眼看那刺史之子掠了伊爾而去,但伊爾親口否認。伊爾回來後正常人一般,但第七日忽然在飯桌上暴斃,請數個醫生查了均稱無中毒跡象。確認是“急食所致。”但伊爾一向吃飯慢吞,急食之說,未免牽強。伊爾死後,滿身附白未化,並不似其他人死了黑青,又是一疑。狼子聽完,一躍從馬上來到棺槨前,伸手推開了棺蓋,看去,卻是一驚,猛的回首,沉聲道:“伊爾在哪裏?”來的人一聽,倶是一愣,一人答:“就在棺槨內。”迷唐聽了,飛身撲了過去,親自看去,棺木內除了一縷素布,再無他物,哪裏有半個人影!迷吾的族群安置與其他草原部落不同,如將士出征般分上、中、下,內、中、外排列,外為圓,中為方,內為單於賬。由裏向外以軍階排列,方圓之間,每個點管控一隅,這近千個帳篷鋪設開來,仿似一朵白花開在草原上。此時夜幕四垂,迷吾的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矮塌和毛氈上坐了一片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這其中必是有貓膩,卻不知誰在操縱,若說是刺史之子使壞,既然連醫生都斷不得,何故又來盜屍?多此一舉?”說話的人一身粗布黑衣袍子,右肩上搭了個狐狸尾巴,不知是修飾還是有其他用意,倒是點亮了他莊嚴肅穆的神情,這人長得的眼深而藍,紅發披肩,臉長似馬首,膚色棕栗,多有紅毛鬼的血統。“巴步璐大人說的對,伊爾去的蹊蹺不說,若再多出人來攪局,隻恐是借題發揮,惡意中傷,目的或是挑起我們與漢人的爭端。”這人是典型的草原猛漢長相,濃眉大眼,發如波浪,說話間,眉開眼闊,頗具英雄風采。“若是如此,那刺史之子何故平白掠了伊爾去?”一直靜默在迷吾身後的狼子發話問。狼子一說話,大家才把目光聚集到他那兒,俱是不識的,正自疑惑。就聽一禿頭叫囂:“還囉嗦什麼,咱們這就殺將過去,殺光他們。”隻見他長的頭目無發,仔細看去連睫毛都沒有,頭長兩棱,眼目暴突,活脫脫一厲鬼。邊上坐的兩個黃袍男子立時附和:“殺光他們的女人,把他們一個個掛到城頭上示眾。”“殺也太便宜了,玩她三天,扒光她們的衣服給伊爾祭墓。”這二男子倒生的平凡,倶臉闊額窄,眼小如盲。“殺光了他們,伊爾在哪裏?”迷唐沉聲問。場內頓時一靜。大家都看向矮塌上的迷吾,迷吾一直勾頭靜聽,身上披著件黑貂皮大裳,碩大的身形包裹其間,燈影中就像一座山。他一直沒抬頭,忽的聲音粗噶道:“事情的關鍵是在涼州刺史之子那兒,他是不是真凶尚存在爭議,我們草原人做事恩怨分明,唯有查明真相,方能血債血償!明日迷唐和狼子就直奔關內,待得真相,奪回伊爾,”提及伊爾,迷吾壓抑的一抽噎,繼而“血債必血償!”“血債必血償!”大帳內呼應聲如炸,遠遠驚起了數隻老雕。龍城最知名的酒樓是一碗鮮,別的酒樓大體是靠菜起家的,這個館子卻是靠燴麵起家的,據說已有百年曆史,時至今日,這一碗香有數十品,每品要價不一,最簡單的是鐵餅湯,上麵飄著幾根芫荽,即使這樣也讓人吃了這碗想下碗,不僅這湯鮮美無膻,押一口唇齒留香,這餅尤其奇特,在冒滾的鍋裏泡了一盞茶的功夫,入口還嚼勁尤佳,想這餅入鍋時定是“鐵石心腸”,於是便得了“鐵餅”的諢名。名為鐵餅湯。最貴的多是高官達貴,皇親國戚的專享,不是凡人吃不得,而是吃不起。此麵為駝峰燴,說起這道麵著實的可惡,每碗需用掉四五頭駱駝,看官聽此會想,那得是多大的碗,多少人用啊,一頭駱駝恐怕數十人都未必食得盡。這就要說到取食材了,先把駱駝栓與立柱,繩子長度控製到勒不死駱駝,又能讓其立著,後架懸梯,立於懸梯上對著駝峰澆滾水,直澆的這駱駝哀鳴不已,全身精血都聚集駝峰救命,直至精盡身亡,隻取這駝峰一塊肉,其他已被精華抽盡,惡臭滋生的肉全部棄之,故需要四五頭駱駝才能做這一碗。因此一碗鮮酒樓又多了一景,聽駝嚎,有些喜歡的,吃不起麵,就拿著自家的烙餅就著這聲音下菜!殘忍吧!一碗鮮常年人滿為患,但樓上一包間必是時時空著,每臨近子時,必有一紅衣少年領著兩隨從來。這人一臉傲氣,神形生驕,一身紅衣,不是他人,正是刺史之子。這日他進得樓內,四目一瞟,正待抬步,眼睛卻生生定在了那裏,隻見一桌上,兩個女子顧盼生輝,尤其是那蠻夷女子,膚如白玉,眼如寶石,唇如櫻桃,齒如編貝,發如黑緞,一顰一笑皆是風景,不僅是刺史之子,周遭人盡被她引得忘了吃食。女子邊上穿著像是婢女,這婢女長得也不一般,眉清目秀,臉無瑕疵,活脫脫一小美人。紅衣男子眼見得,這就信步走了過去,毫不客氣就坐在了那蠻夷女子的身邊,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那女子見身邊忽的來了一位男子,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起身道:“你是何人?怎的這般無禮?”“在下刺史之子李健。”紅衣男子說著一躬,絲毫不避諱身份,“邊陲重鎮一直不太平,見姑娘獨食,特來關懷。”“哪裏是一人,”那女婢聽此,冷眉起身道:“我自會保護我家姑娘,何來你多事。”說著雙手插在腰上,意欲驅趕。那女子聽婢女如此,想是礙於刺史的麵子,反製止道:“大人們言事,你怎的又來說話?”說的那婢女麵一紅,嘟囔道:“什麼言事,明明就是輕薄無禮。”終是側立一旁不再言語了。那女子對婢女的嘟囔並不為意,轉而對李健道:“多謝李公子美意,我們剛食完,這就要走了,下人不懂禮數,得罪之處還請見諒。”言辭之間,謙恭有禮,完全不像其他蠻夷女子語言粗鄙,似出身不俗。李健也聽出了點苗頭,卻並不在意,仍問:“不知姑娘食了什麼?”那女子修養甚好,耐了性子,又答道:“鐵餅湯。”“哎呦呦!”李健這時起身,大聲歎道:“像姑娘這般天仙人物,怎食得那物,”說著一臉不屑,讓在座吃鐵餅湯的食客俱是麵上一紅,隻聽他對身邊的小二喊道:“給姑娘來碗駝峰燴,掛我的名字。”就在這位刺史之子進得此館,小二就已經迎了過來隨身伺候,此時聽了,立時應了。那姑娘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