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身陷馬廝幾生死 委曲求全少年(1 / 3)

第二十一回身陷馬廝幾生死委曲求全少年人

三人進了竇府,避過豪華的亭台樓閣,來到一處十不粘人的陰暗處,那裏連著幾間馬斯,相隔數十尺就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馬糞味,那少年立時掩了鼻子,盧羞緊皺著眉,滿臉醬紫,卻不是因這馬糞味,何以見得呢?二人貓著腰鑽進了最裏間的馬廝,借著屋頂稀疏的月光,可以看見厚厚的雜草中正躺著獨眼漢子。猛見盧羞攜少年進來,正欲起身,隻見盧羞張嘴噴出一口血,先跌坐在了草垛上。腋下的鄧綏也跟著拋了出來。

獨眼漢子見得草垛上的鄧綏,立時不悅,狠聲道:“我還沒死吧。”

盧羞仿佛群毆過的殘犬般頭紮於草間喘息不已,少年手仍捂在鼻上,對盧羞的慘狀無動於衷,隻是靜靜的觀望二人。稍有恢複,盧羞掙紮著坐起,借著月光,可以看到他嘴下、胸前俱是血跡,形容甚慘。斷斷續續道:“這鄧綏若掌握了我草原命脈,少主你就不這般怨我了。”

獨眼漢子聽此一挑眉,道:“你做事向來不留退路,我知你用心,但大丈夫一言九鼎,怎可出爾反爾?”

盧羞聽此,顫巍巍爬跪起,右手放於胸前,道:“我用生命向長生天保證,我若有半句謬言,原受百鷹千啄而亡。還記得兩年前救下的胡子嗎?他酒後曾唱諾,聖物就在京城。”

獨眼漢子道:“連祖輩們都知聖物就在京城,這京城,從皇宮到百官,我們哪家沒翻個遍?比都沒辦法,何況你我?”

盧羞道:“這幾年,我接觸了不少京城的達官子弟,念的就是能找到聖物的蛛絲馬跡,但這些公子哥兒多是酒囊飯袋,別說對聖物一無所知,整日裏就知花天酒地,反而觀之,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香閨小姐卻對聖物如數家珍,你不覺得奇怪嗎?就是以才女論之,她關心的也應該是女紅抄本,詩詞歌賦,這國家大事,江山社稷,豈是一個女子該操心的。”

聽盧羞如是說,獨眼漢子瞪視了半天,忽伸手從胸襟中摸出一黑羊皮袋來,扔與盧羞道:“食了吧。”盧羞接了,立即打開黑羊皮袋,拿出一粒羊糞般大小的黑色藥丸,吐了下去。隨而盤腿調息起來。

獨眼漢子這才用一隻眼睨著少年道:“足下可是看夠了?”

少年不作答,反問道:“你可是中了唐門的毒?”說話中絲毫不帶敬語,反透著幾分威懾,亦如他的長相——談不上俊逸,卻帶著幾分不俗,五形看上去稚嫩,眼神中卻透著老成。

簡單四個字,不容小覷,獨眼漢子裂眼一顫,道:“你怎知曉?”

少年又是不搭,伸手入懷中,掏出一白瓷瓶來,道:“服兩粒,兩個時辰就無礙了。”說完,將白瓷瓶擲與了獨眼漢子。

獨眼漢子接了,擰開蓋一聞,這次裂眼和眉毛倶戰鬥起來,道:“你是唐門的人?”

少年則麵無表情的退後了一步,斜靠於木樁上,大大伸了個懶腰,淡然道:“君錯意了,我隻是借了幾粒來。”說著,用手做了個“扒”的動作。行為語言皆顯狂態。

獨眼漢子眉頭緊鎖,似有不信,但終是一抱拳,道了聲:“謝了。”大有虎落平陽遭犬欺之勢,隨倒出兩粒吞了下去。又蓋了蓋,把白瓷瓶反扔給了少年,盤腿而坐,調息起來。

那少年待二人入定,走到二人中間,抱起鄧綏走到一處平放了,自己則半臥草堆半倚木樁睡去了。

第二日東方漸白,鄧綏悠悠醒來,知覺稍有恢複,立時掩了口鼻,雙眼瞪得溜圓,眼前已知身處他所,再不見瑤床飄紗,檀幾書畫,眼前是椽木盡露,雜草四散的廢棄馬棚!鄧綏這一驚差點暈厥過去,久久方穩了心神。

微抬頭,清晰見得獨眼漢子和盧羞,這口怨氣複又翻滾起來,心裏暗罵了一聲:“蠻夷**,出爾反爾!”眼神滑向身旁的少年時,卻是停住了,眼見這少年眉不濃反生三分偉岸,眼不秀平出一分威嚴,似笑非笑間,心生天地闊,半夢半睡間,淡然一休閑。這張麵孔似曾相識,卻又著實記不得了。

鄧綏這裏正凝眉思索,卻見那人雙睫微顫,似要醒來,驚的鄧綏忙閉了雙眼,過了一盞茶功夫,再聽不得動靜,鄧綏這才微微複睜開眼,那少年竟是又睡去了。

“小人無德,恐怕此次再憑唇舌之快萬難出去,唯有盼得生機,方能自救……”鄧綏想著,忽看到馬棚門投進的光影,當下有了主意。隨深吸了口氣,左右戒備著,輕輕坐起了身,朝馬棚的門的方向貓腰走出了一步,一聲麥秸壓迫聲響起,鄧綏這裏仿佛心頭壓了塊石頭,又似走在鋼絲上,立時冒了一身汗,佇立良久,回身望去,三人睡意如初,方鬆了口氣,向前又邁出了一步,卻忽聽得門外隱約有有聲音道:“媽的,大清早就來要馬,奔喪啊!老子……”

鄧綏聽得這話聲,立時增了幾分勇氣,掂起裙裾,就向門外奔去。但這腿抬起,還沒落,人已經封了嘴巴,被人半抱著淩空一個後翻,回去了。鄧綏這一驚非同小可,又被人捂了口鼻,頓時憋得滿臉通紅。待恢複了幾分念想,才意識到封他口鼻的人不是蠻夷,而是適才身旁酣睡的中原少年。現在自己正被他反摟在懷裏,一手封了口鼻,一手禁錮住了腰身。鄧綏是即怒又羞,且帶著三分驚恐,兀自氣喘噓噓起來。

待牽馬的馬夫罵罵咧咧離開,那少年猛地推開了鄧綏,似扔掉身上的包袱或趕走了蚊蠅,繼續閉了眼,倚在木樁上睡去了,適才的事竟是與他無關一般。

鄧綏被推倒在雜草中,心裏漸生絕望,又聞得這馬廄中惡臭刺鼻,萬念俱灰,手悄悄伸向頭頂拔下一釵,忽的向胸口猛紮去,卻有更快的,那少年仿佛長了通天眼,眼未睜,二指一彈,鄧綏手中的釵便飛了出去。

打飛了鄧綏手中的釵,少年半眯著眼,睡意朦朧的道:“你若怨恨我適才碰了你,憑你還有幾分姿色,我可以屈就下收你做小,何苦這就自斷了性命?”

鄧綏見自殺不成,又聽了這番輕薄腔調,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的又爬將起來,竟是向少年休息的木樁撞去,那少年隻是抬了下腳,鄧綏便直直趴下,不偏不倚,摔倒在少年的身上,少年立時抱了個滿懷,嬉笑道:“你倒是比我情急,這就撲將上來了。全不顧二位爺的顏麵,豈不是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