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見此,更見開心,轉身對仍杵在原地的和尚道:“還愣著幹嘛,把其他肉都合在一鍋裏,一塊都不要少,少了我可不喜歡,也一塊不要多,免得他們說我不仗義。端這兒來。”說著,一屁股坐在了腳下的地毯上,雙手摩挲著肚子道:“我這些可憐的饞蟲爺爺,饞蟲孫子們今總算能喂飽了。”
那大小眼和尚一路看來,雖有驚詫,但更見惡心,一個人,且是一個女人能把這殺生的肉吃成這般,真是罪惡。又聽得這番話,那大眼和尚臉上已經掛不住了,道:“善哉,善哉!我們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女施主還是自己動手吧。”說著,大眼和尚轉身欲離去,卻換作一聲“哎呦!”直直倒在了地上。
細眼的和尚見此,忙不迭去扶大眼和尚,推了幾下見人絲毫沒有反應,平時看著的怯懦,這時倒如灌了迷魂湯一般,猛地站起身來,道:“你這妖人到底施了什麼魔法,把我師兄怎麼了。”
那女子咧嘴一笑,伸手一揚,明明離兩人有兩丈遠,那巴掌卻清脆的落到了細眼和尚的臉上,直打的細眼和尚一個趔趄壓在了大眼和尚的身上,那大眼和尚唉呦一聲,竟然能動了,兩人一陣喘息爬坐在地上,雙雙驚望向那女人,隻見那女人大張了嘴,露出一嘴殘缺的黑牙,夜叉耍潑般怒道:“虧你們天天在佛祖麵前吃齋念佛,竟然連祖爺爺都不認得,兩個蠢蛋,還不快把肉端來。”
這一聲吼,吼的兩僧越發泥塑一般。女子見此,俯身撿起剛才吐的骨頭伸手向二僧擲去,卻聽一聲朗笑,人停,骨頭也飛了回來。聽此笑聲,眼看著骨頭飛來的弧線,女子大驚,這一驚非同小可,隻見她若圓球般淩空翻起,向帳內竄去,不過來者更快,也不知使得什麼手法,轉眼間倆人便雙雙落回了原地,再看那女子,已經被撕了麵巾,原來適才帶了麵具,此時看來眉如彎月,眼如碧石,鼻若懸膽,口若含珠,身材圓潤短粗,形容甚是取巧,竟無一處不溜圓,此等長相,奇枝異皅,過目難忘,人不是別人,正乃人婆羅門是也。站在他對麵的人身披黃袍,膚色奶白,深眼窩,瘦高鼻,藍眼睛,金頭發,同是泊來品,隻聽此人道:“二十年未見,想不到師弟越發的貪吃了,不僅貪吃,還與晚輩們一般見識,這若傳出去,我們可是無顏在江湖上立足了。”
人婆羅門被攔下,表情咋顯複雜,卻聽的來人這般說,猛的如孩童般炸笑開來,奔到來人身邊,揪著來人衣袖,期盼的道:“師兄們不恨我了。”
來人無奈的歎了口氣道:“如何氣你?你一跑二十年,倒是讓我們三人踏遍寰宇,沒曾想,你卻是躲在了最不喜的漢朝。”
人婆羅門聽此,丟了揪著來人的手,麵上一陣慚愧,忽地伏地一連磕了幾個響頭,饒是來人出手阻止,人婆羅門仍是嗑紅了腦袋,坐地大哭道:“都是我任性,土師兄和其它兩位師兄受累了,早知你們不生氣,我早就回去了,何苦受著二十年的累!我好蠢啊!”說著,哇哇聲夾雜其間,不是一般的噪耳。
原來來者就是一向寡世人不識的人婆羅門之三土婆羅門。誰曾想,這一邊陲吃處竟猛不丁出現了兩位武林聖人,若傳將出去,必是江湖轟動之事。但此時,土婆羅門麵對坐地大哭的人婆羅門卻是一陣撓頭,他伏地安慰,人婆羅門卻哭的更凶,仿佛八輩子的委屈都擁擠了出來,堵都堵不住。
坐在不遠處的大小眼和尚看了半晌,並未曉得二人身份,但被人解救了又不能就這樣離去,看著看著,二人漸漸平複下來,聽得人婆羅門如洪水開閘般嚎了半小時,終是憋不住了,大眼和尚伸手施禮,發話道:“阿彌托佛,這位施主看來很喜歡吃肉,你何不給他些?”
土婆羅門聽了大喜,把廳內所有鍋內肉夾進一鍋,連帶火盆一起端了來,那人婆羅門原本還在痛哭,這時聞的肉香,猛地頓住了哭聲,雙手擼起袖子道:“還是三師兄知我。”說著,人已經伸手進了鍋裏,臉上仍掛著淚珠,嘴巴已經塞進了肉,大嚼起來。
大小眼和尚何曾見過此等人此等行徑,俱不禁偷笑起來,土婆羅門對二僧道:“算起來,我們也算同宗,你們若無他事,可先行離開,若我師弟有對不住的,我這裏賠是了。”
畢竟是救命恩人,二僧忙收容還禮,這才走了。半柱香功夫,人婆羅門便把眼前一鍋冒尖的肉吃了個底朝天,算起來十人的吃食,竟讓他一人吃了個幹淨,此時的肚子更見碩大溜圓。
“可是吃盡興了?”土婆羅門問著,伸手在懷中掏出一串銖子放在了案上。人婆羅門嘻笑道:“若再來兩口酒就更好了。”土婆羅門搖搖頭,正待去取酒,卻聽帳外有聲道:“二位尊者喝酒,何須親自動手,我這裏已經備下了。”說著,賬門掀開,進來了三人,俱是身體雄壯,披頭散發,以獸毛束發,前者身上穿著斜裾的豹子花紋坎夾,後者兩人穿著一色的羊毛背心,膚色黝黑,眼窩深陷,臉盤開闊,一看就是匈奴人,隨著三人進來,適才不見蹤影的老板娘和胡童這時倒也進來了,看那神情,大有狐假虎威的架勢。
人婆羅門見老板娘和胡童進來,立即叫囂道:“你們可是回來了,看到沒,”說著,人婆羅門指了指地上冒煙的湯鍋道:“這些都是我在半柱香內吃掉的,我可是贏了,那白臉的食客竟自跑了,說話不算話,算什麼男人,羞死人了。”
那老板娘聽了,怒道:“你們打賭與我何幹,這些人可都還沒付食錢,你即全吃了,需把食錢付了才能走。”人婆羅門一聽,暗自琢磨,對方說的不無道,自己與食客打賭,又沒與老板娘打賭,食客們沒兌現與老板娘的確無幹,肉即是自己吃的,理應付錢,想著便伸手探進懷中,左右摸了一圈,卻是空空如也,卻不知他師兄已經把銖錢扔到了案上,正自糾結,卻聽穿豹紋的漢子笑道:“尊者這般能食,實乃神人。”說著,伸手探入懷中,抓出十餘銖扔在了就近的案上,沉聲道:“尊者的飯我請了。”
老板娘聽此,先是一愣後怯聲道:“我怎敢收大人的銖,”說著,急步走到案上拿起銖子就想還給那漢子,那漢子卻是雙眼一瞪,老板娘便住了手,訕訕著退到一邊了。
人婆羅門見此大喜,道:“這錢可是你自願掏的,我可不會領你的情。”
人婆羅門此話一出口,匈奴人皆是一怔,見過不領情的,沒見過這麼不領情又直接的。那發話的漢子先是尷尬,遂道:“說的沒錯,我是欣賞尊者,有幸請了,尊者確實不需掛懷。”
人婆羅門聽此,更開心了,豆眼瞪得溜圓,雙手揮舞著,孩童般淩空翻了個跟頭,道:“剛你說有好酒,也是真心給不要錢的了?”
人婆羅門這莫名的跟頭翻將出去,讓匈奴人再次跑了神,饒是他們是豪爽率性慣了,但也沒見過人婆羅門這般奇葩,眼見得年過半百,行為舉止卻如三歲嬰孩一般,說出來的話更是童言無忌,甚是詫異。那身後的老板娘終究掛不住,怒道:“你怎的這般厚顏無恥,剛讓人付了食錢,此時又來討酒吃。”
漢子卻是不怒反笑道:“尊者說話雖然冷情,卻也直爽,我喜歡。”說著,伸手拽下腰間的羊皮袋道:“我這酒是特製的,烈的很,你若喜歡,且泯一口吧。”漢子說著,揚手向人婆羅門拋出了羊皮袋,人婆羅門接了,擰蓋便聞的酒憨刺鼻,足見非一般酒品,人婆羅門卻是毫不芥蒂,舉袋便向口中灌去,隻聽咕咚咕咚,數口下肚,才住了口道:“真是好酒啊!隻一口便可醉倒一匹烈馬了。”
那漢子聽了,立時伸出大拇指,道:“尊者真乃好酒量,更不愧酒中高手,這酒還真有個名字叫醉倒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