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西涼之地戲食客 三千胡酒(1 / 3)

第十九回西涼之地戲食客

三千胡酒混結義

上篇有言,西涼是古絲綢商埠重地,更是多民族唇齒交錯之所,有“涼州不涼米糧川”之富饒,更有“百戰沙場白鬢毛”的胡琴瑟瑟,所謂混沌未開,藏龍臥虎,尚武求尊。又道天高皇帝遠,反倒應了習武人的調調,大街上來往人不多,但見得到的,無論男女,多是佩劍執戈之人。

不過有一樣,大家都見得稀奇,就是和尚,一身西域人打扮,首無一發,反頂著數個小點點,走動起來,手不是執杖就是托缽,見人無論大小尊卑不見作揖,而是五指並攏,沉腕於胸,掌心向外,低首行禮,開口閉口就是“阿彌陀佛”,甚為不同。為什麼稀奇,還要從古印度摩揭陀國孔雀王朝談及,話說在古印度摩揭陀國孔雀王朝的感召下,特別是第三代國王阿育王對佛教的鼎足膜拜與推崇,不僅把佛教立為國教,還派出大批使者和僧侶包括王子和公主到鄰近國家傳教建寺,從錫蘭到埃及、敘利亞、緬甸再到中國。據載,皇城雒陽以東12公裏處,創建於東漢永平十一年(68年)的白馬寺就是佛教傳入中國後興建的第一座寺院,有中國佛教的“祖庭”和“釋源”之稱。

佛教以一派傳入中國不過十年,且東漢王朝素以儒道為尊,故佛教還處於養在深閨人未識的階段,但在以武論道的江湖,這佛教儼然成為一宗,竟與老祖宗傳承下來的道教和丐幫平起平坐了。平常人家看這倆和尚稀奇,但江湖人就是警戒了,看這兩人打扮必是來自白馬寺無疑,且不說這白馬寺遠在雒陽,隻說這白馬寺門規森嚴,除了開壇宣法及武林大會,甚少在世麵上走動,何故這一跑就跑到了局勢不穩,戰事頻發的西涼?

隻見這兩個和尚一四十歲有餘,一歲不過二十,一壯如鐵塔,一瘦弱猢猻,一長得闊眉大目,顧盼生得三分豪氣,一眉如寒煙,眼如細柳,唯唯諾諾,甚是怯懦。眼見已是正午,這兩人想是饑渴,就近來到一飯館,立時有一胡童過來,左右看了兩人半晌,竟是忘了問話。

那年齡稍大,鐵塔般的和尚先舉手在胸,開口道:“阿彌陀佛!這裏可有素齋?”

把胡童聽了先是愣了一下,轉身用胡語對內喊了數聲,不久一胡人婦女出來,走到二人跟前,同樣驚詫的看了幾眼,方用漢語生硬的道:“如果這裏買不到你們想吃的食物,你們就不用吃了。”說完,見兩個和尚俱是一臉疑惑,想解釋,似乎會說的漢語不多,便說道:“放心。我們的手藝一流的,進來。”

這句話,兩個和尚倒是聽懂了,便隨胡婦進了店裏,這店內與帳包一般無二,隻是中間過道兩側各排了兩條桌,條桌下鋪有地氈,裏麵已坐了些人,均是赤腳坐在地毯上,各個高束了袖子,不用筷子,竟是伸手在鍋一樣的盤子裏,拽出一塊肉來就啃,此等吃法與狼獸相似。

兩和尚進來,先是因四周充斥的羊膻味皺起了眉,而後被店裏人的吃相驚住了腳,內裏的吃客看見這二位同樣打住了神,但在這繁雜之地,眾人皆已學會了見怪不怪,互相這一遲惑間,食客們複又回過神去,仿佛未發生一般,各個吃耍去了。

兩個和尚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杵在了哪裏,婦人眼見得二人生了遲疑,忙半推半讓的把二人讓到了就近的席位,二人不好推卻,隻得坐了,剛坐下,那胡童便拎來一壺和兩杯,給二人倒了,隻見黑乎乎兩碗熱湯,顏色恐怖,那味道卻是美妙,酵香濃鬱,兩人看了,聞了,俱感美妙,同時伸出手,又同時打住了,大眼和尚問:“可是素湯?”

那胡童聽了立即點頭。這二人才各端起一碗細細品嚐起來,不時點頭,暗稱美妙。見大眼和尚喝了個幹淨,胡童問:“吃什麼?”

大眼和尚聽此,手指著桌上的壺道:“這個就很好,再來一壺。”

胡童聽了,解釋道:“這,”說著指了指桌上的壺道:“這個免費。”

大眼和尚和小眼和尚聽了先是一愣,轉而俱露感激之情,雙雙起身,同時伸手於胸,大眼和尚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真是菩薩心腸,小僧們受之不恭了。豈敢再有其它非分之想。再來一壺素湯就好。”

胡童見兩人忽的站起來,說了這一番話,不僅是他,其他人也是一怔,繼而爆笑起來,兩和尚聽得笑聲不知所意,卻也不理會,大眼的和尚又對胡童道:“那就有勞小施主再取一壺來吧。”

胡童聽了,卻未走,但麵目已經不善起來,道:“隻喝這些?不要其它的了?”

大眼和尚和小眼和尚同時再次伸手於胸,道:“阿彌陀佛,施主這般慷慨,我們怎能多生妄念。”

那胡童聽了猛地轉身,走了進去,須臾,那婦人便來了,出來時,同樣闊臉帶怒,道:“二位剛才點了素食,這會兒為何又不要了?”

兩和尚見得婦人怒容,又聽得此話,大眼和尚一頭霧水,正待開口,卻聽一聲老鴰叫般的笑聲嘎嘎嘎響起,卻見一臃腫的婦人走了進來,頭頂方巾,眼小如豆,滿臉膿包,那膿包紅溜溜的掛著點檸檬黃,各個將破而未破,看的人作嘔,那身材更如石滾大缸一般,看不出上下左右,隻見她大笑著滴溜溜的無根一般就到了倆和尚中間,左右各環了一個道:“好的盡管上,二位爺有的是銖子。”

倆和尚被一女的左右樓了腰,俱是驚恐萬狀,忙不迭的掙脫了這女人,食客們見了這女的,又是這般行徑,再次大笑起來,那女的見眾食客見她笑的歡,雖被二和尚掙脫了,卻愈加興奮起來,直奔到食客附近,胖乎乎的手右手在左袖筒中一抽抽出一個絲帕來,半掩著臉扭捏道:“哎呦,被客官們這樣取笑,奴家可是沒臉麵再活下去了,你們需給奴家道歉才好。”說著,滾圓的腰肢一陣顫動,仿佛千萬個肉球要滾將下來,隻看的這些男人炸雷般笑起,前仰後合了一片。虧得這些人豪氣,若換苛文謹禮之人必是腸胃打結或掩麵而去了。忽聽食客中有人打趣道:“道歉還不容易,娘子豪氣,若能在半柱香內食得這半鍋肉,別說道歉,拜你又何妨?”

這娘子抬著豆子眼在半掩的娟帕中望去,見是個白淨的後生,那皮膚白的,竟似羊奶子浸泡成的,遂麵目一喜,連絲帕都掉在了地上,眾人見得又是大笑,另有食客打葷道:“怕是姑娘是看上了你,若是吃的,看你怎辦。”聽得此言大家又是哄然大笑。

那女的被這般取笑並不見惱,聽得此話,竟是喜上眉梢,憨道:“你們且再弄一鍋來,我定半柱香吃下兩鍋,我若贏了,你們也不需道歉,隻這公子道歉便了。”說著,用手不好意思的指了指那白麵書生。食客們聽了先是一驚,俱是不信,後有看到此女看那後生的扭捏,終是又爆笑起來,先前搭話的食客,笑道:“果然是看上了,為了你,看來姑娘要拚命了。”

那白麵後生聽了,反收了笑意,看向那女子道:“終是一番戲謔言語,眾人笑了也就散了,既然姑娘看得起小生,我這就賠禮道歉,你也不必當真。”說著,就要起身,這邊女子卻跺上了腳,道:“你這是瞧不起我了,我可是生氣了。”說著,手帕捂臉,隻聽一陣暴雷響起,那女子竟像踩著鞭尾巴一把嚎哭起來。此音甚是響,震的食客們,除了倆和尚外,俱捂上了耳朵,即使捂上了耳朵,一些人仍不免露出痛苦的表情。那後生耐不住急喊道:“你想賭便是,還是停了哭聲吧。”

那女子哭的痛快停的更痛快,手帕拿下,眼角還掛著淚花,人已經奔到了鍋前,伸手就下到了滾燙的鍋中,撈出一塊冒白煙的肉張嘴就塞了進去,此女張嘴的瞬間,每個看官心跳都慢了三拍,那口仿佛連帶下巴撕裂了一般,完全打開,比臉還大,眼見著這塊牛股骨連肉,一口進去,隻剩骨頭出來,食客們再也笑不出,俱目楞在了當場。

這女子一口下去,立即滿臉開花,小豆子眼樂的縫了起來,動作快的來去無影,不出一點香的功夫,這大半鍋滾燙的牛肉已經見了底,吃完,她伸袖在嘴上左右揩了下油,正待發話,卻聽一聲:“山鬼神啊!”食客們一陣竄動,劈裏啪啦,連滾帶爬,須臾,帳篷內便沒了他們的蹤跡,包括胡童和老板娘都不知躲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