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綏聽此,柔弱一笑,道:“沒想到盧大人這般抬舉小女子,試想,無論男女,若連祖宗、規矩都拋擲腦後,這人別說為人,就是禽獸而言,也是窮凶極惡,毫無廉恥信義。我深居閨閣,與千萬漢朝女子一般,雖進不得課堂,不能像大人們飽讀詩書,報效一方,但也是懂得做人的道理的。”鄧綏這話說的擲地有聲,聽的獨眼漢子不由佩服,那盧羞卻已難自持,沉聲道:“小姐可是一語雙關啊,是罵我背棄祖宗,禽獸不如嗎?”
鄧綏見對方終有了變化,愈加激言道:“你若這般認為,我也無話了。”盧羞聽此,原本鎮靜冷淡的麵孔忽的變了形容,人猛的站了起來,舉掌便向鄧綏劈去,這掌去的淩厲,掌風如雷,卻是冒著紫煙,完全是拿命而去。這裏獨眼漢子更快,長袖一揮,竟生生把盧羞卷了個趔趄,喝道:“你好大的膽。沒我的命令,竟敢殺我的奴隸。”
盧羞硬生生收了步子,朗眉低懸,恨聲道:“此人不除,必有後患。”
獨眼漢子聽此,傲然道:“此人就是惡魔轉世,我們草原人的規矩也不能破,她的去留長生天自會做主。”盧羞聽此,就有百般不願,也隻得忍了。
獨眼漢子複轉向鄧綏,道:“你是選死還是選活?”
鄧綏聽此,已知獨眼漢子心意,她若過不了三關,隻有一死,想是連奴隸也做不得了,倒是心胸一放,輕聲道:“出題吧。”
獨眼漢子示意盧羞,盧羞鎖眉許久,方道:“第一題,匈奴鼻祖是誰?”
鄧綏道:“夏桀無道,湯放之鳴條,三年而死。其子獯粥妻桀之眾妾,避居北野,隨畜移徙,謂之匈奴。說來你我本是同根,何來彼此。當年匈奴先人是為避禍及苛政而隱居辟野,為的就是子孫平安,均可安享天年,但今日看來,先人的遺誌都消失殆盡了。想我先祖黃帝,先著有內經明誌,而這穹廬之地,你方唱吧,我登場,何時少了白骨累累,饑民遍野。”
“住嘴。”獨眼漢子怒道:“你再有宵小之詞,這機會也再難得了。”鄧綏卻是一聲歎息。隻聽獨眼漢子對盧羞道:“答案對了,算是平局,你可出第二題了。”
盧羞聽得鄧綏款款道來,如數家珍,也不僅為其才學所撼,道:“第二題,日前見得兩句詩,萬裏黃沙天一色,十亭白帳閑雲飛。此詩出自何人之手?”
鄧綏腹中詩書五車,獨沒讀過此句,心中反複思量,卻再難得答案,隻能棄權了。見鄧綏放棄了,盧羞不喜,反見得一些失望,獨眼漢子卻也不會,又是平了一局。
盧羞又道:“匈奴有一祖傳神器,是草原的保護神,遺失數十年,卻是被劉秀掠去。你可知這神器身在何處?”
鄧綏聽了,兀自先出了身冷汗,盧羞這題出的一鬆一緊,仿佛給了一顆糖,又暗下了套,隻這套正下在牙口上,不由得人不心驚。且說這匈奴由許多遊牧部落組成,其中休屠族是地位極為重要的一支,專門負責保護匈奴人的祖傳神器——祭天金人。這祭天金人雖是祭天聖物,但就政治而言,它就像皇帝手中的國印,得祭天金人者,若是同族,必可統領匈奴。西漢末年戰亂焦灼時,匈奴聖物不翼而飛,雄霸一時的草原部族因此四分五裂,至今南北對峙。鄧綏出汗的原因是,她不僅知這匈奴聖物的名字,更知這聖物的樣貌所在。隻這問題此時出來,又問向她著實讓她吃了一驚。這聖物乃當年祖父鄧禹從王莽處所得,一直私藏,並無他人知曉,匈奴人數十年來都在瘋狂尋它。“莫非是對方湊巧一問?!”鄧綏念此,便道:“應是祭天金人。”
聽鄧綏輕巧便說出了此物的名字,盧羞和獨眼漢子不免對望了一眼,盧羞道:“難道小姐識得?”
鄧綏道:“草原數十年前丟失聖物之事,天下皆知,隻是屢尋不得,大家淡漠了,我從小便聽父親講過。據傳這聖物流失民間,若知何處,大人早去尋來,又何來此一問,此題沒有答案算不得啊。”鄧綏說著,眼睛看向獨眼漢子,那獨眼漢子卻未表態。
盧羞道:“你歲不過十五,卻對這祭天金人如此上口,著實讓在下意外啊。”
鄧綏知這盧羞懷疑,其實就這反了解而言,不說更得他懷疑,這人仿似天生被偏大的一般,身上七竅俱是裹著障眼法和算計,便道:“我還知秦王二十六年收天下兵,聚之鹹陽,銷以為鍾鐻,金人十二,各重千石,置遷宮中。難道我與秦王也有某些幹係不成?”
盧羞被說的無語,但目光盯著鄧綏不放,又道:“我聽聞聖物為劉秀的人掠去,得了此物未獻給劉秀卻是私藏了,再未世出。”
鄧綏聽的震驚,口中卻歎息,道:“此人明智啊,若是給了先皇,必會引發大戰,以至生靈塗炭,若是自己示強,又非同族,必是後患無窮,如此隱了,倒是換了太平。”
盧羞接口道:“也讓草原從此四分五裂,再難與漢朝對峙。”
鄧綏言此,反倒心安了,這盧羞若是知道,想必早就殺進了鄧府,又何來這些許彎彎繞,便道:“就像大人所言,長生天自有安排,你們草原的聖物,終歸一天會回歸故裏,我一個小女子管不得天下事,你這是難為我了。”
盧羞看著鄧綏,卻未出題,再道:“你的祖父鄧禹是劉秀的第一謀臣,當年直入長安者,鄧禹是領兵破城之一,頗有嫌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