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涅盤(1 / 2)

俠客林。

門樓外,大旗仍然飛揚。

屋裏,少爺依舊昏迷不醒。

從達摩寺回來已經好幾天了.據傳,達摩寺現在平安無事,正閉門作法事,寺中僧人不踏出山門半步,寺外閑人也不踏入山門半步。

據傳這幾天,從各門各派到茶館酒肆,達摩寺中俠客林的大旗成了最熱門的話題,但大家說話時既熱烈又小心,說起俠客林來,臉上的神色時而敬佩,時而擔憂。

據傳玄秘派的沙迦隆東傷得不重,沙迦巴那卻傷得不輕。

少爺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又昏昏沈沈過去。

那麵如今成了江湖上最新傳奇的大旗就鋪放在榻邊的桌上,旗色已有些斑駁,旗麵已有些破損。

少爺原本白皙的臉上,也仿佛蒙上一層晦色。

我突然覺得,我好像哪裏做錯了什麽。

老爺太太死後,我一直把少爺當作孩子;可是我辛辛苦苦這麽久無所建樹,卻隻有少爺的一劍,才重新染紅了俠客林的旗色。

他才是俠客林的主人。

也許,我明白得太晚了?。。。。。。

夕陽透過明瓦天窗,懶洋洋地照在水磨方磚地麵上。

遠處隱隱傳來馬蹄聲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我搶出廳門,隻見一簇煙塵,倏忽而來。

十幾匹沒有鞍韉的快馬,馱著十幾個光頭赤足的白衣人呼嘯而至,卻在旗杆前不約而同地約住了馬,誰也不敢近前。

為首的一個高鼻深目僧人微一揚手,一封書信平平飛出,刀一般插在門上。

一聲吆喝,煙塵滾滾而逝。

沙迦隆東的信。

“讓出俠客林,否則,兩個時辰後我親自來。”

老老少少,幾十雙眼睛看著我;我的眼睛看著屋內,昏迷不醒的少爺。

都是久曆腥風血雨的人了,時已至此,事已至此,此時此刻,幾十張嘴,竟無幾句怨言,一聲哭泣,半語歎息。

屋內,旗麵如水,深沈不動;門外,兩麵大旗,迎風舒卷:

酒饗千山客,俠傳八代名。

我也姓李。我也是俠客林的人。

現在該我為這麵大旗作些什麽了。

“老弱婦孺請站在右邊,家中無後的也請站過去,其他人跟我站在左邊。”我盡可能平靜地說道。

沒有左邊,也沒有右邊,因為所有的人都站在一處。

我隻好親自動手,我熟悉他們每一個人。時間,時間不多了,隻有兩個時辰,不,一個半時辰。

該走的人都一步一回頭地走了,沒有眼淚,沒有話語,更沒有送別的纏mian。

來不及了。

剩下的人慢慢圍攏了來,看著我,等著我。

我又看了一眼屋裏的少爺,鎖起了眉頭。

“我們這裏誰願意護送少爺出去?為了少爺,為了俠客林,我們當中必須有人不死。”

沒有人答話。

死固然很難很苦,但此時此刻,不死比死更難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