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狼歌(1 / 2)

那天少爺回來之前,我已經焦急地站在門樓前很久,圍著旗杆轉了不知多少圈。

他終於濕漉漉地出現,居然推了輛小車:以前他連籃子都不提的。

濕漉漉的少爺身後,是一個同樣濕漉漉的女孩子。雨後的天空,不知何時掛上了一道彩虹。

我笑了,看來少爺得自己推那輛車了。

好幾天了,少爺總是恍恍惚惚的。

他有時會對著柱子微笑,有時會對著飯菜出神,有時會對著魚池發呆,有時還會對著初開的花搖頭。

我隻能苦笑,可不能隻是苦笑:他是俠客林唯一的主人,我不該總讓他這樣。

少爺一向聽我的話,我叫他練功,他就練功;叫他讀書,他就讀書;叫他休息,他就休息。

可他還是常常望著旗杆發呆,直到有一天,一陣蜂蜜的清香遠遠飄進了院門。

“這點蜂蜜算我謝你的,我替你帶路就不用你謝我了,我走了,你們家院子真大!”

她一口氣說下去,少爺連一句嘴也插不上。

她穿了一件新的紅衣裳,燦爛的就像她臉上的笑容。

走到旗杆下,她遠遠地回過頭來笑道:“大叔也嚐嚐吧,新釀的百花蜜呢!”

她的步履輕快,那天,推著重重的車子,她的步履也一樣的輕快。

“那個女孩子是跟著爺爺從北方來的,在百花坡養蜂為業,姓名不詳,行為舉止,與常人無異,最喜歡花,最討厭下雨。。。。。。”

少爺還捧著蜂蜜發呆,臉上說不清是什麽表情。

我曾發誓要一輩子幫助和照顧他,可我很清楚,這件事情,少爺必須自己來做,我不能幫,也幫不了他。

“她住在百花坡。。。。。。”

少爺抱著蜂蜜,低著腦袋,慢慢走進屋裏,也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

南方的春天,總是像現在這樣、現在這兒,特別的早、特別的美嗎?

幾隻早歸的蜂兒圍著我頭發上簪的野花“嗡嗡”地叫著,我側臥在草地上,看著滿坡滴翠,點點芬芳。

一雙很精致的靴子怯生生地蹭過來,是男孩子的。我趕忙爬起來,撣了撣衣服上的斷草。

是他。

那柄劍上的寶石,在太陽下一閃一閃的,他今天穿得整整齊齊,雙手背在後麵,想過來,卻磨磨蹭蹭地沒有近前。

“又饞我的蜂蜜了?”我笑了。

“聽、聽說你最喜歡花?”他的手裏,原來拿著一大捧花。

花有很多種,花朵很大,卻沒有多少香氣,好像是俠客林庭院裏的吧。

我看著這些花,臉色登時變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這些花、這些花被你的那些仆人們折磨成這樣,已經夠可憐的,你居然、你居然還要把它們掐下來!你、你。。。。。。”說著說著,我忍不住要哭出來。

他手足無措地站著,喃喃地不知該說什麽好,似乎也要哭出來了。

看著他的窘態,我的火氣越發大了。

“你種過花沒有?知道花怎麽疼、花怎麽想、花怎麽笑怎麽哭嗎?你恐怕連衣服也不會自己穿,頭也不會自己梳吧!”

我越說越生氣,一扭身,頭也不回地跑出很遠。

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了,我停住,輕輕地喘息著,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

我為什麽要發火?其實人家也沒有什麽的。

他笨雖然笨,又是大戶人家,卻沒有什麽架子,好像也沒多少膏粱子弟的臭毛病。

他心腸似乎不壞,長得似乎也。。。。。。也不壞。

。。。。。。我怎麽了?我才認識他幾天,隻見了3次麵。。。。。。

他還站在那裏嗎?太陽就要下山了。

。。。。。。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呆呆站在原處,手捧一大捧花,站在一片草叢花海之中。

幾隻蜜蜂嗡嗡叫著,或圍著我飛舞,或圍著草叢中的野花盤旋,卻沒有一隻光顧我手裏的花。

我懊惱地丟下花:連蜜蜂都懂的事情,我卻不懂,唉!

天漸漸黑了。

我低著頭,漫無目的地走在山穀裏。這次我並沒有迷路,隻是不想回家,也不敢再回到剛才去過的地方。

幾聲羊叫,我不由地抬起頭,遠處一塊小高地上,隱隱一簇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