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隻羊或臥或起,散在四周,一個頭發雪白、胡子雪白、衣服也雪白的老者坐在篝火邊,一邊喝著葫蘆裏的酒,一邊唱著歌。
那歌不成曲調,卻似有說不出的魔力。我走近去。歌聲突地停了。
“小夥子,有心事嘛。”老人的雙眼,深沈如兩潭秋水。“坐下烤烤火吧。”
這話平平常常,卻似有說不出的力量。我走到篝火邊,坐下。以前的我,即使髒一些甚至難看一些的凳子,也絕不會去坐的。
“我,我好像什麽事情自己都做不好。。。。。。”我不會說假話,卻又不知怎樣說真話,說心裏話。
老人喝了一大口酒,忽然笑了。
我忽然感覺到,我不需要再說什麽了,老人似乎完全看透了我的心思。
“我老了,多喝了一點,腿腳也不好使了,年輕人,能幫我這個糟老頭子一個忙嗎?”
我不能拒絕,更不想拒絕。
“我要在這裏睡一會兒,解解酒乏,可是我這兒有羊,山裏頭有狼。”
“狼最怕的是火光和聲響,隻要你一直不停的唱歌,羊就不會走遠,狼就不會靠近。我隻睡一會兒,一小會兒。”
我有些慌。我行嗎?
老人凝視著我,又喝了一大口酒。
老人的臉色沒有半點變化,這一大口酒,仿佛是被我喝了下去,我的臉開始發燙。
“好吧。不過,我唱歌很難聽的。。。。。。”
老人笑了笑,側身而臥,很快發出了鼾聲。
我唱歌真的很難聽。
不過,夜半三更,荒穀野地,月黑風高,估計不論什麽人唱什麽歌,聽來都不會很好聽的吧?
那些羊卻似乎很愛聽,它們圍攏在火堆邊,圍攏在我身旁,安祥地擠靠在一起。耳邊傳來幹柴“劈啪”之聲,風卷著我不著調的歌聲,傳出很遠很遠。
那是誰的眼睛?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閃爍出十幾點綠光。
羊兒們像受過訓練似地紛紛躍起,躲到火堆的另一頭。
我心中一驚,歌聲也不禁一顫。
就在這一顫間,6、7頭大狼裹著風聲,淩空飛撲過來。
我不由地後退一步,小腿一陣灼痛,已然踏上了篝火,周圍忽地一暗,為首的老狼已到了近前。
情急的我不知所措,徒勞地揮舞著雙手,突然,我觸到了劍柄。
劍光流轉,周圍陡地一亮,幾聲哀嗥,在夜半山穀中回響不已。
我收住劍式,一邊喘息,一邊有一調沒一調地哼著歌。
我第一次動手見血,對手居然是一群野狼!
幾隻狼倒在血泊中,發出垂死的哀鳴。那隻老狼卻毫發無損,伏在7、8尺外的地上,瞪著怨毒的雙眼。
它前腿刨地,忽地發出一聲長嗥。
山坡上,石堆後,草叢中,一下閃出無數綠光,傳出或低沈、或悠長的陣陣狼嗥。
我呆住了,渾忘了手中的劍,口中的歌。
狼群從四麵八方逼進,老狼四爪蹬地,猛撲過來,似乎連對火的恐懼,也拋在九霄雲外。
我呆呆地沒有任何反應,渾忘了自己的手,自己的口。
“啪!”
一件黑乎乎的東西從身後飛出,重重擊在老狼胸口。
老狼重重摔出10幾步,再也不動一下,再也不哼一聲。
可四麵八方撲來的群狼卻已經近了。
我的手不知怎地,忽然又聽使喚了,我舉起劍,踏前一步。
耳後,歌聲忽然響起。
這歌聲說不上什麽曲調,既不高亢,也不激昂,卻似乎蘊含著無盡的力量。
群狼不約而同,齊刷刷停住腳步。
老人緩緩站起,一腳踏在篝火的餘火上,篝火滅了。
老人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著,歌聲平和悠揚。
群狼一點點地退縮著,山穀中,點點綠光,閃爍不定。
突地,它們掉頭狂奔,倏忽不見,連狼嗥都再沒有響起。
老人走到老狼的屍體前,撿起那件黑乎乎的東西,他的酒葫蘆,搖了搖,聽了聽。
酒葫蘆沒有破,葫蘆裏好像還有些殘酒。
老人打開葫蘆,喝了一大口,笑著搖了搖頭:
“你唱的歌,也實在太難聽了。”